直到一個春天的夜晚,遊輪從義大利熱那亞開往紐約,再過三天會抵達目的地。
在用餐時1900告訴好友,三天後下船,馬克斯和吞下自己舌頭一樣驚訝,他由衷為1900高興。
陸地有更好的際遇,天賦能更好地發展,1900說他想去看海,馬克斯感覺是玩笑。
在船上長大的人去陸地看海,還有什麼比這個更好笑的玩笑。1900嚴肅地說,在大陸能聽到大海的聲音,船上聽不見。
“你會來看我嗎?馬克斯,在陸地上。”
“當然了,那時候你要向我介紹你孩子們的母親,然後邀請我星期天來吃晚餐,我會帶甜點,還有一瓶紅酒,你會對我說,不用那麼客氣,然後你會帶我參觀房子,房子建得像輪船一樣,你妻子會給大家烤火雞,然後我們圍坐在桌旁,我會說她的廚藝真是不錯,她會說你總是聊到我。”
馬克斯對1900未來生活的暢想,很溫馨的畫面,如果有幸福家庭模板,一定是他口中的模樣。
但不知道為何,特倫特薩亞眼眶淌出熱淚,有些莫名的感觸,或許知道1900不可能擁有暢想生活而有觸動。
三天後,弗吉尼亞號的廚師、侍者、樂師包括船長都聚集在甲板上送別1900,而1900穿著馬克斯送的駝色大衣,在注目中踏上長長的舷梯。
一步,又一步……
鏡頭角度也有意思,沒有側面架攝影機,也並非慣用從上至下的俯視角,是攝像機放置舷梯下方的仰視鏡頭拍攝,呈現出的鏡頭畫面是大陸張開雙臂擁抱天才的到來。
走到舷梯,1900目光所致是一望無垠的大廈,密密麻麻的高樓,天空有黑色工業濃煙,地面是匆匆行人。
沒聽過大海聲音,此刻1900聽到陸地聲音,僵在半空腳再也邁不出去,他距離陸地最近的一次。
“再走兩步,我求你。”扎姆小聲道。
“誰來幫他下定決心,在後面推一把。”馬修斯想到。
電影中馬克斯多次說1900從未踏足陸地,展廳的觀眾們即便提前知曉結果,也想1900下去,是光影的魅力。
1900扔出圓禮帽,空中旋轉飛舞落在海面,他轉身毅然回到弗吉尼亞號。
配樂具有悲壯色彩,還賦予勇士戰死歸宿的壯烈感,1900的選擇又有嘆息又覺得很正常,他屬於大海,不屬於世界。
“是讓圓禮帽代替選擇嗎?如果飛到岸邊,就下舷梯,但最後落到水中,1900返回。”扎姆說道。
特倫特薩亞不認同,她說:“1900對事物的觀察超出常人,要到達陸地心中就知道不適合他,扔下帽子是想圓禮帽代替自己上岸。”
“帽子也選擇大海,1900露出釋然的笑容。”特倫特薩亞說道:“關鍵一點,1900的性格,不會把人生交給運氣。”
“你說得有道理。”扎姆遲疑後點頭,又道:“我堅持剛才的判斷,1900純粹的人,但就因為純粹所以沒有太多勇氣,從他對帕多安一事能體現。”
倆位歐洲三大的組委會主席看法不同,但好電影是這樣,能各式解讀。
再度返回弗吉尼亞號的1900沉寂了一段時間,不與任何人說話,但又是某一天,像突然決定要下船,1900突然告訴馬克斯想通了。
又恢復如初,為旅客帶來美妙的音樂,從他的音樂中能聽到時光流逝。
在1933年8月21日馬克斯離開弗吉尼亞號,從此後再未聽過1900的訊息。
馬克斯的講述打動了樂器行老店長,同意他借走那張唱片母帶與留聲機,小跑到岸邊,港口工人已在撤走舷梯。
為上去,馬克斯用前面買小號的錢開路,性命攸關也顧不得那麼多。
展廳的觀眾猜想,1900還在船上嗎?或是還活著嗎?弗吉尼亞號滿目瘡痍的樣子,是被廢棄太久,這期間不下船吃什麼?
緊盯著銀幕追尋答案,留聲機中傳來動人的音符,迴盪在破舊纏著蛛絲網的船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