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氣跑回曬穀場,老遠看到小北和二虎子,躲在草垛後面給她招手。
她噠噠跑過去,左右開弓,一人一頓捶打,“你們兩個膽小鬼,居然扔下我就跑!好啊,以後再不跟你們玩了,哼!”
二虎子和小北不好意思的抓抓頭,任憑她暴打一頓,這事也就過去了。
“你咋半天才來啊?不是叫鬼抓住了吧!”二虎子上下打眼掃量她,見她也沒缺胳膊,沒少腿,一肚子疑問。
“滾,你才叫鬼抓去了。”她抬腳踹二虎子一下,揚起下巴炫耀,“我是被那個男人攔住了,他向我打聽事情呢。”
“打聽啥事?”小北和二虎子異口同聲問。
她胳膊一抬,指向西北方的青湖山,“那人問,這一年來,青湖山上可有什麼異象,村裡面可有什麼人變得特別了?”
“青湖山?特別人?”小北和二虎子對看一眼。
二虎子一打手心,“我想起了,那個老宋頭就是個特別的,以前半天尿不出一句話來。自今年開春後,幾個月了,也不打鐵了,見天的給別人講故事,還都是山妖鬼怪的故事,嚇唬的我晚上睡覺,又鑽回俺娘被窩裡了,被俺爹罵了好幾次呢。”
小北點點頭,臉色一紅,雖然沒明說,但顯然也是被老宋頭的故事嚇到過。
她想到早上河邊的事情,也是猛點頭,這老宋頭太壞了,“所以,他一問,我就說了老宋頭的事情,他就讓我走了。”
沒說自己逃跑,而是走回來,這樣一來,反倒顯得很英雄。
沒把這事放在心裡,三人又玩了一會兒,天色近晌午了,才散夥回家吃飯去。
她頂著日頭往回走,一頭汗水,小臉髒兮兮,正想著回家又要挨訓了,突然聽到人叫她名字。
“張賠錢,張賠錢!”聲音謹慎疏離。
她就皺起眉頭,心裡大約知道是誰了。
雖然他爹給她起名張賠錢,但是村裡大爺大娘很少喊她全名,都是張三丫頭,銀花的三丫頭,海山家三娃子……各種稱呼各種叫,但就是沒人專門一本正經的叫她張賠錢,能這麼拿捏著說話的人,全村也就那麼一家子。
她轉身看向聲音處,土路邊的大槐樹下,陰影裡轉出一個十四歲少年人。
他身高消瘦,臉色嫩白,嘴唇淡紅,身上是一件讀書人才穿的長直褂,已經洗的發白乏舊。
她認識他,村裡唯一的讀書人,族裡四爺那一支的獨苗,起了個心比天高的名字,叫張志遠。
村裡都說,他讀書認真,學習刻苦,將來一定能當大官人。
可她不喜歡他。
他看著她的眼神,帶著一股子高高在上的氣勢,似乎跟她說話,都是一種施捨。
這種從根裡看不起她的眼神,她在祖爺爺那邊,從小被看到大,已經根本沒啥感覺了,只是覺得厭煩和無聊!
二姐說過,出生在同一個村子裡,誰又比誰高貴了多少。不過是一群土裡刨食的泥鰍,不過有的長點,有的短點,可根本上,還是一群泥鰍,都變不成黃鱔,就更別肖像成蛟化龍了。
出於禮貌,她走上前去,笑著點頭問好,“志遠哥哥好,你找我有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