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到她身旁,蔣媽媽也明理地換了個稱呼,壓低聲音,很是無奈,本能地為兒子說起話來。
“這蔣家,畢竟還是那個蔣總在管。凌翰他對不起你,可這並不是他的意願,你知道他的心思的,你們在媽心裡也一直是最般配的……”
“蔣夫人,我知道的,是我虧欠的更多,我怎麼會怪他……榮小姐和他很般配,他們會幸福的。我和希希也會開始新的生活,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
溫梔的話全是真心的,笑容裡也多了絲釋然。但這番話語,落進蔣夫人耳裡,卻是令她一陣心酸。
阿梔說的如此輕鬆,心裡也是不好受的吧,可是,她們除了接受,又有什麼別的辦法呢……榮吾是榮家的小姐,這就是她最大的依仗。她哪怕再不喜歡她,也只能壓在心底,最多不疼不癢地刺她兩句,何曾有一個婆婆,當得像她這樣憋屈……為溫梔不甘,為凌翰不憤,為她自己……不樂。
二樓的樓梯間,拐出一個身穿白色西裝的男子。
他踱步而下,雪白的燕尾在身後輕輕漾動,通身白,似乎吸進了整個酒店的燈光般,亮得絢目。舉手投足間全是渾然的貴氣,面上的笑容亦是禮貌疏離,在外人面前,他永遠是那個堪稱完美的蔣大少爺,從不會情緒外露。
直到見著他穿上了新郎的服裝,她才恍然意識到,她真的錯過他了……她心底,驟然騰起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他伸出了手,手上的香檳酒杯和另一男人的撞在了一起。
酒色金黃,光芒折射下,為他純白的手套鍍上層漸變的鎏金。他的面容,亦是如此的白,像是許久沒休息好的蒼白,雖然眼底並未有烏青。榮吾的婚禮,榮家與蔣家的婚禮,決不允許他有烏青。眼眸很黑,如無波古井,又如無底黑洞,萬物都不能波動那雙眸子,萬物也逃不出那雙眸子,與整個人的光亮相反,他的眸子,他的墨髮,暗得沉悶。倒是有光在發上暈染,卻不過也只如人喑啞的一聲嘆息。
外表可以偽裝,內心終是無法欺騙。作為心靈之窗的眼睛,最能看出一個人的情緒。
他的眼睛裡,壓抑著深秋的寒涼。
許是她看得太久,蔣凌翰向她這邊投過了視線。
她慌忙轉身,躲在了身前剛走過來交談的二位賓客後,對著蔣夫人眼神示意。
蔣夫人也明白,她兒子要見著溫梔,好不容易和他父親談妥的事又要變卦,讓榮家丟人,他們還沒這個實力。對蔣凌翰笑了笑,她垂下了視線。
蔣凌翰也以笑回對,眼裡,倒是出現了星點的光,雖然在視線收回時就再次熄滅。
“謝謝蔣夫人……這,是我給新人的新婚禮物,我也不方便親手交給新人,就勞煩蔣夫人了。”
將手上包裝精緻的禮物遞給蔣夫人,她笑容裡也有了些疲憊。多是見著了蔣凌翰情緒後的疲累。這種無力感,真的能把一個人壓瘋。
“這不行……”
蔣夫人下意識推回拒絕,她思慮良多,知道不管出自什麼身份,她都不能收這份禮物。
“只是一個朋友的祝福,斬斷所有羈絆的祝福。”
她少有的語氣微微強硬起來。
瞬間明悟了她意思的蔣夫人手一頓,又是一口氣嘆出。
“那我替凌翰謝謝你,你是多好的孩子啊,是凌翰對不起你……”
“沒有。那夫人,心意已表,我就先回去了。祝蔣少爺和榮小姐新婚快樂,幸福美滿。”她眼裡帶笑,和蔣凌翰一樣戴上了層面具。
蔣夫人倒是被她突然的生疏驚到了,只一霎,就散出了名門貴婦的教養氣場,她徹底明白,她是真的放下了。
“承你吉言,慢走。”
溫梔轉過身,藏在陰影中向門口走去。
心底驀地一刺,蔣凌翰偏頭,看向了母親那,順著母親的視線望過去。
他看到了那個他魂牽夢縈的背影。雪白的倩影,拐過酒店後門,消失在了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