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安素和往常一樣起來處理糞車裡的糞水,剛一踏出房門,卻被一個小丫頭叫住,她是徐慕嬤嬤派過來叫安素過去的。
心裡有些不明所以,但隱約覺得會和昨天的事有關。魯元公主睚眥必報,那一巴掌她絕不會善罷甘休。
來到徐慕嬤嬤屋門口的院子裡,已經有等待行刑的宦官站在一旁,安素心中瞭然,看來自己終究是逃不過這一回的。
“嬤嬤,叫奴婢過來所為何事?”即使知道自己即將面對的是什麼,安素仍然鎮定自若。
“你昨日的差事沒有辦好,糞水灑在宮道上,燻到了路過的魯元公主。公主囑咐咱們,要好好教你做事。”徐慕嬤嬤朝後面等候著的宦官招了招手,“你若是沒什麼好辯解的,就直接領罰吧!”
“諾。”安素什麼也沒說,順從地走到宦官面前,將這四十大板捱了下來。
但她沒有想到的是這四十大板,並不是刑罰的全部,等到她撐著身想要退下的時候,又被徐慕嬤嬤叫住了。
“我讓你走了嗎?”徐慕嬤嬤一聲怒斥,安素便又停在了原地。
“嬤嬤還有何吩咐?”安素的聲音十分微弱,幾乎是用了全身的力量在支撐著自己。
“來人,給我拿辣椒水來。”徐慕嬤嬤一聲令下,便有兩個小宮女從屋內捧出了兩罐辣椒水,“這辣椒水澆在傷口上,滋味兒別提有多舒服了,魯元公主特意囑咐了咱們,要讓姑娘舒服舒服。”
這下安素著實是有些畏懼了,被打板子還好,受了傷始終是能恢復的,但澆了辣椒水,難保傷口不會潰爛流膿,到時候興許會留下一些猙獰的疤痕。
無論怎樣畏懼,安素到底是孤立無援,掙扎幾下之後還是被摁在地上,那辣椒水便直接往身上淋了過來。安素忍不住的發出幾聲慘叫,傷口上像是千萬只螞蟻在撕咬一般,疼得她幾乎就要昏死過去。
不知這刑罰持續了多久,安素的眼睛已經模糊不清,只感覺到身上一陣又一陣的辣椒水淋過來,疼痛的感覺已經習慣了。她就這樣撐在地上,一直熬到徐慕嬤嬤讓他們停下來。
後來不知他們又說了什麼話,安素只知道自己可以回去了。她便撐著身子,扶著永巷裡髒臭的牆壁,一步一步回到自己的住處。等到終於到了門口時,身上的力氣一鬆,整個人跌進了屋內。她太累了,什麼都不想想,什麼都不想做,就這樣靜靜的躺著,任憑窗子裡透進來的日光變成月光。
“安素,快醒醒。”已經是晚上了,安素的意識都開始渙散,迷迷糊糊中或者聽見有人在叫她。
她奮力睜開眼,面前似乎是一個小宦官,其他的也看不清多少。她感覺到那宦官似乎把她抱起來放在了榻上,給她餵了一顆藥,又脫下她的外衣,檢視她身上的傷口。
安素沒力氣反抗,便由著他折騰,只是那藥吃下去以後,神智似乎清醒了許多,身上的疼痛感也更加清晰了。安素這下終於能看清眼前之人的樣子,這哪是什麼宦官,分明是扮成宦官模樣的鄧通。
“鄧通?你怎麼會在這裡?”安素想撐起身來,力氣卻沒能恢復多少,只好軟趴趴的覆在榻上問他。
“奴放在宮中的眼線傳了訊息出來,奴便急著趕過來了。”鄧通心疼的看著安素身上的傷,“姑娘先忍一忍。”
一陣劇烈的疼痛過後,安素感覺到傷口處都涼絲絲的一片,約莫是鄧通往上用了些藥,用以清除辣椒水產生的灼熱感。
“安素姑娘,別在這裡待著了,隨奴一同出宮去吧!”鄧通猶豫了一瞬,又說道,“奴會幫你尋找幼弟的,薄姑娘和蘇姑娘奴也會派人好好照看著。”
“你怎麼知道......你調查我了?”安素有些驚訝,但並不生氣。像鄧通這般神秘的人,自然也是謹慎的,他若是不查明她的身份,定然不會放心的對她這樣好。
“奴只是想多瞭解姑娘一些。”鄧通幫安素把衣裳繫好,看她似在猶豫,又道,“隨奴出宮去,姑娘所顧慮的事情,奴都會一一辦好。等出宮後一安置好,奴就會派人去長亭殿通知顧相士,讓他來與你相見。”
安素方才也正是對顧聞舟有些不捨,這一點竟也被他看了出來。安素咬了咬唇,也不再過多猶豫,心一橫就點了點頭:“好,我跟你走。”
鄧通很早以前就在永巷裡安排進裡好幾個眼線,如今想要順利帶安素出去,正好能用得上他們。按著安素的意思,是要等自己身上的傷好些了再出去的,但鄧通擔心他們還會找法子折騰她,便擇日不如撞日,今晚就出去了便罷。
安素身上有傷,換衣服很是麻煩,鄧通便直接給她套上了宦官的外袍,趁著夜裡無人,悄悄從側門繞了出去。永巷的側門四通八達,鄧通選了一個最靠近西北宮門的側門,他們出來之後只需走上一段距離,便可從西北宮門處溜出去。
今晚是個適合出逃的日子,月光很暗,西北宮門晚上是關閉的,但這邊的宮牆低矮,以鄧通的本事,幾乎不費吹灰之力便可帶著安素飛躍過去。只是安素身上受的傷,稍微走的快些,便會牽扯到傷口。
兩人在旁邊樹林的遮掩下慢慢前行,值夜的侍衛們來來往往,倒是一直沒能發現他們的身影。終於到了西北宮門邊,鄧通找了一處最好攀上的宮牆,那旁邊有一棵枝椏連線到了牆頭的樹,正好藉助這棵樹的力量讓安素先上去。
“一會兒可能會牽扯到傷口,疼的話稍微忍一下,等回了醉春樓,奴會給姑娘用最好的傷藥,用不著一段時間就會完全好的。”
鄧通知會了安素一聲,便攬著她的腰飛身攀到樹上,再猛踩一下樹枝,藉助了這般力量踏上了宮牆。雖說鄧通提前告知了會拉扯到傷口,但他始終小心翼翼,安素倒沒感受到太大的疼痛。
只是那猛踩樹枝的一下,似乎吸引了宮門附近侍衛的注意,已經開始有一小隊人往這邊轉過來了。鄧通護著安素俯下,緊緊貼在宮牆之上,一邊聽著那些人的腳步聲。他們來得急,但在這裡尋找了一圈,沒有發現任何端倪,便又急匆匆的回去了,只以為是野貓之類的東西。
鄧通悄悄舒了一口氣,慢慢抬起身來,一束不屬於月光的光亮卻晃在了臉上。那些侍衛是走了,但又有一隊人靠近了這邊,領頭的像是長樂宮裡的大宦官成蛟。安素悄悄抬眼看向他們,認出此人之時,額上便不由自主的冒出了一些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