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話,劉恆才將漪房放開了,他默默的狠掐了幾下自己的手指,擔憂的眼神從正猛咳的漪房身上一掃而過。原本他就在想,要找個什麼樣的理由停手,還好鄧通即使給了他一個原因。
“這女人對你這麼重要?”劉恆儘量不讓他們察覺到自己的膽戰心驚。
鄧通毫不猶豫的點頭:“不錯,我一定要護她周全,不惜一切代價。”
劉恆愣了一下,握緊的拳頭又鬆開:“去偏殿說話吧!”
劉恆說完便自顧自的往外走去,鄧通則回頭望了一眼漪房,正好和她擔憂的目光對上。他張了張嘴,用口型告訴她“別擔心”。
吳平在宮中當差多年,什麼樣的話都聽過,方才他守在門外,寢殿裡的動靜自然也是一字不漏的聽了進去。但以他多年來的經驗,便只擷取了其中能聽進去的記著,其他的都扔出了腦海。此時他便早已將偏殿的燭火都點上了,又轉到偏殿門口守著。
“我真沒想到你竟然會拿長安的佈防來救她。”劉恆嘆了一聲。
“我也沒想到你會想殺了她。”鄧通難得和他爭鋒相對。
實則劉恆只是嫉妒的發瘋,一時沒能控制住內心深處的衝動,但顯然他是不會把自己的真實想法說出來的。正因如此,便只能讓鄧通以為,他是真的對漪房起了殺心。
“你放過她吧,讓我帶她走,長安的一切我都會幫你打理好,直到你攻進長安,坐穩帝位。”鄧通實在不願看著漪房再受苦。
“不,她不能離開。”劉恆脫口而出的拒絕,隨後又遮羞似的說出理由,“我現在還無法確定她是不是呂后的細作,若是讓她跟在你身邊,竊取了長安的部署計劃,便會讓我們的所有籌謀都毀於一旦。”
“我會小心防著。”
“不,她只有留在王宮裡,才是最安全的辦法。”劉恆堅持不讓鄧通帶走她。
“沒錯,她留在王宮裡,你的大業是安全了,但她的安危呢?”鄧通撇過臉去,“我擔心的是這個。”
“我可以保證不會對她動手。”劉恆這句話便是脫口而出,既像是在對鄧通說,又像是在暗示自己。
但鄧通將目光移到他方才掐過漪房的那隻手上:“是嗎?”
“這麼多年了,你應該瞭解我,我是絕不會為了一個女人影響大業的。你若是將她的安全當做幫我成事的籌碼,我自然會好好的保全她。”這兩個平日裡聰明絕頂,處事淡然的男人,竟會如此為了一個女人而瘋魔。
劉恆說的沒錯,鄧通確實比任何一個人都瞭解他,也知道他一定會說話算話。雖然鄧通心中是很想帶走漪房的,但漪房跟在他身邊,便是更加處在危險之中。再說呂后知曉自己送到代國的家人子失蹤,必定不會就這樣算了。帶走漪房事小,後續牽扯出來的才是大事。
“你是說保全她的性命,卻會任由她容易被人欺負,過的連尋常宮人都不如,時不時的還要添些新傷?”鄧通想著,若是要讓漪房繼續留在這裡,那自己至少要幫她過上好一些的日子,“若你所說的保全是這個意思,那便是大可不必了。”
“那你說要如何?”劉恆希望自己能聽到一個滿意的答覆。
但鄧通卻沒有順著他的話說下去,而是反問道:“你愛她嗎?”
這個問題問得過於直白,劉恆不免愣住了,他在仔細思考著這個問題。從前他從不在乎後宮裡的妃嬪,便是隻有太后催促,他才會勉強和那些一臉嫵媚的婦人們打打交道。但自從見到漪房以後,他的腦子裡就不只有政事了,偶爾在批閱奏摺時,腦子裡都會突然出現她的身影。而和她在一起的時候,才是發自心底的開心。就算是和其他的妃嬪那在一起時,腦子裡想的全是她。若說這都不算愛的話,他也想不出什麼才能叫愛了。
劉恆看著鄧通嚴肅的神情,總感覺下一秒他就會將漪房從自己身邊奪走,所以他決定說一回真話。
“我愛她。”
鄧通心中一痛,最後卻鬆了一口氣:“那你就不該這樣對她。我已經聽說了,你猜測我和她之間有私情,所以這些日子才折磨她撒氣。但我現在就明白告訴你一聲,我和她之間清清白白,絕無任何苟且之事。”
“沒錯,我是愛慕她,但她始終不曾對我有過同樣的感情。你若真是生氣,也不該把氣撒在她身上。漪房是個不把情緒放在明面上的女子,我雖不清楚她心中所想,但你既然已經娶了她,就該好好待她。”鄧通的情緒也緩和了些,“誤會終究是要解開的,但解開誤會所用的時間太長,其中即使有著愛意,也會漸漸消散了。你先前對她做過的那些事,必定會如烙印一般刻在她的心裡,若你還在乎她,就趕緊補救,否則以我對她的瞭解,你和她之間便是走到盡頭了。”
鄧通的話不無道理,劉恆自己也感覺到漪房看他的眼神裡,從剛開始的星光閃爍,到現在已經全然是一片空洞了。這一句“走到盡頭”在劉恆的腦子裡不斷的回想,他的心中突然非常忐忑,彷彿自己已經墜入深淵,在下墜的過程中想要抓住什麼,手裡卻是空空的一片,什麼東西也沒能留下。
“她......不是絕情的人。”劉恆雖然覺得鄧通說的很對,但還是不想承認這個事實。
“若她心中有情,自然是稱不上絕情,但若她對你的感情都被你的所作所為消磨光了,有情也會變得無情了。”鄧通一語點破他的幻想。
劉恆真的慌了,他從來沒有想過會失去漪房,總覺得只要她還在自己身邊,就會一直盼著他,等著他。但現在鄧通打破了他的幻想,他才意識到自己可笑的嫉妒是有多愚蠢。
“夜已深了,你出宮去吧!”劉恆想了許久,鄧通便在一旁等了他許久,直到他說出了這樣一句話,鄧通便知他是想明白了。
“讓我再去見她一面。”
劉恆沉默了一瞬,終於點了點頭:“去吧!”
而在寢殿裡,漪房依舊保持著剛才的姿勢,緊緊裹著被子縮在角落裡,臉上有被淚水沖刷過的痕跡。整個寢殿裡一個婢女也沒有,應當都是被她遣出去了。鄧通放輕腳步走到她跟前,又緩緩在床邊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