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從前並未見過我,我原本是在臨華殿當差的,悅良人被刺死以後,我就被安排到了廣陽殿來伺候。”
她這樣一說,漪房就已經明白了,此人原來是文嘉意的舊僕。但她又想了一下,之前所有進入廣陽殿的宮人們,都是經過了詳細的調查。正因為擔心體重會混入從前悅良人,玉良人等宮中的人,為舊主行不軌之事,才檢查的仔細又仔細,卻沒想到還是讓混進來了一個。
“你來廣陽殿的時候,應該有人調查過你從前當差的地方,為何無人稟報?”漪房強忍著疼痛和她說話。
賀慈輕笑了一聲,言語中帶著些得意:“我有意來廣陽殿,自然是把一切都想到了。我輾轉了幾處,換了好幾個主子,才成功的混進了廣陽殿。縱使調查的人再神通廣大,也絕對想不到我在短短一月之間,就換了四五個主子伺候,自然是查不到我出處的源頭了。”
“原來如此,到底是我疏忽了。”漪房擦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也難為你等到現在才下手。不過你想怎麼樣?只是把人支開,不給我請醫師嗎?或者你還打算做些別的,親手為你家舊主報仇?”
賀慈搖了搖頭:“我的確想為悅良人報仇,但也不想做得太過分。畢竟在廣陽殿的這些日子,你們一直對我很好,甚至比在臨華殿的時候還要好。”
漪房不解:“那你為何還要執著於報仇?好好的重新開始生活不好嗎?況且,你家救主也不是我害的,原本就是她自作孽,手刃她的人更不是我。”
“但從前悅良人在的時候,便是最恨美人你了,如今她故去,我總要為她做些事情才是。”賀慈的眼角有一些淚水流了下來,她看著漪房似乎有些不忍。
漪房肚子裡的痛楚更甚,但她現在處於危險之中,只能努力讓自己承受下來,並且鎮定的同她說話。
“你可以告訴我,為什麼會對悅良人這樣忠心嗎?”漪房換了個姿勢躺著,“一般來說,舊主已逝,宮人們便會尋找新的去處,很少有人像你這樣,選擇為舊主報仇的。”
“其實我原先並不是宮裡的奴婢,而是悅良人家裡的家奴。我家境貧寒,父親走得早,母親也身患重病。為了給母親治病,家裡也是家徒四壁,我沒有辦法,只好找到了當地最有名的富戶,也就是悅良人家裡。我求他們借一點錢給我母親治病,我便是為奴為婢一生都可以。如此一來,文老爺便收留了我,也幫我母親把病治好。過了一段時間,我便被送進了宮裡,來陪伴他們失而復得的女兒,也就是悅良人。因著這份恩情,悅良人慘死宮中,我也必須為此做點什麼。”
“原來是這樣,那你想過你家中的老母親嗎?”漪房弄清楚了她要報仇的緣由,便對症下藥,“若是你真的害了我,在宮中必定難逃一死,若是王上大怒,興許還會株連九族。你的母親剛被治好,卻又要因為你在宮中的所作所為而死,你覺得划算嗎?”
此話一出,賀慈果然愣住了,或許她只是想報恩,並沒有想這麼多,但這確實是一個無法跨越的問題。
“不會的,早聽說王上仁厚,我一人做事一人當,必定不會連累到我母親。”賀慈其實並不相信自己所說的這句話,她只是在暗示自己。畢竟事已至此,便如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就算她想後悔,也再沒有了退路。
“王上這兩年的時間,接連失去了五個王子,還包括悅良人肚子裡還未出生的那個。不僅是王上,就是太后也十分盼望能再得一個孫子。若是我腹中的孩兒又出了問題,你說他們會不會雷霆震怒?”
賀慈的雙手聚在一起飛快的打著轉,她心裡十分緊張,漪房說的半點不錯,她其實也明白,但就是不敢承認。若是她的莽撞只是讓自己折了性命還好,就怕會連累到家中的母親。
“那是你還想繼續為你母親盡孝,就趕緊出去幫我找醫師過來。時間不等人,若是再晚一些,恐怕你就沒有選擇的機會了。”漪房已經疼痛到了極點,只希望賀慈能夠被她這一番話說通。
但賀慈正在做著激烈的心理鬥爭,一邊是慘死的悅良人,一邊又是母親年邁的面容。她的腦中十分混亂,雙手都開始顫抖起來。而她藏在袖子裡的匕首,也緊緊的握在了手中。漪房看著那匕首發出的寒光,心臟也是狂跳不止。她努力裝作淡定的樣子,等待著賀慈的答案。
“不,我已經做到了這一步,不能就這樣半途而廢。若是悅良人的在天之靈看到我就這樣放棄,心裡也肯定會不高興的。”賀慈的情緒激動起來,雙手舉著匕首,狠狠的搖著頭,似乎想把腦子裡混亂的思緒全部都搖出去。
“賀慈,你不能只記得悅良人!你還記得在廣陽殿的日子嗎?騰鈴和子離,她們都對你非常好。你還記得是誰在你夜半餓著肚子的時候,偷偷去小廚房拿芙蓉糕給你吃?是誰帶著你一起在院子裡放風箏?在廣陽殿和大家相處的這些日日夜夜,我想對於你來說一定不是沒有意義的,對嗎?”漪房撐著說出這些話,手卻因為疼痛抖的不成樣子。
賀慈又陷入了兩難的境地,她在廣陽殿的這些日子,的確過的很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