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徹輕輕地順著她的後背,用眼神示意屋裡的人都出去,然後問:“紓兒,告訴朕,你都夢到什麼了?”
夏侯紓使勁地搖頭,什麼也不想說。
獨孤徹嘆了口氣,妥協道:“那好,等你想說了再告訴朕。別一個人憋在心裡,看到你這個樣子,朕的心裡也不好過。”
夏侯紓趴在他肩頭一動不動,腦子裡在回憶剛才的夢境。半晌,她才問:“那天從明臺殿出來,我去了冷宮,見了曲美人。你能跟我說說曲美人的事嗎?”
她的話音剛落,明顯感覺獨孤徹全身都僵了一下。
“為什麼要問這個?”獨孤徹問道。
“她說她是你最愛的女人,她說她要當皇后,她還說她要殺了我。”夏侯紓有些語無倫次,腦子裡全是那些可怕的夢境。
“紓兒,別想那麼多,她傷不了你的。”獨孤徹說著摸了摸夏侯紓的脖子,像是哄小貓一樣,呢喃道,“這次只是個意外。”
只怕我承受不起那麼多意外。
夏侯紓暗暗想著,嘴上卻說:“那你告訴我,她說的話有沒有一句話是真的?”
獨孤徹又是一陣沉默,才說:“紓兒,你為什麼總是那麼在乎過去的事?”
夏侯紓猛然推開他,質問道:“難道她說的都是真的?”
獨孤徹無奈地看著她,最後告訴了她真相。
曲美人原名曲念兒,是大行皇后蕭蘊的姨母表妹,姐妹倆從小一塊兒長大,感情親密,性格喜好也十分相似。蕭蘊嫁給獨孤徹之後,曲念兒經常去晉王府看望她,一住就是十天半月。時間久了,曲念兒對晉王府及府裡的人漸漸熟悉起來,儼然將晉王府當成了她的半個家。而獨孤徹向來不愛管女人之間的事,也就由著她們姐妹鬧。
大概是獨孤徹對她們的態度過於和藹,讓曲念兒對他生出了覬覦之心,只是介於蕭蘊是自己的表姐,她又不敢說出來。
後來蕭蘊懷上了福樂公主,身子不便,曲念兒就趁此機會接近獨孤徹。
有一次,蕭蘊回孃家小住。獨孤徹跟幾個官員談完事後就順道去喝了酒,醉意醺然,回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很晚了。他步伐蹣跚地走進自己的臥房,卻看到床上躺著一個人,穿著蕭蘊最喜歡的藕粉色薄裙,背對著他睡著了。
獨孤徹以為是蕭蘊捨不得他一個人在家,提前從孃家回來了,心裡頓時湧起一股暖意,便趁著酒興上去擁抱她。待他準備親吻她的臉,才發現對方並不是蕭蘊,而是穿著蕭蘊的衣裳的曲念兒。
曲念兒靜靜地躺在那裡,臉上泛著紅暈,媚眼如絲。當獨孤徹靠近時,她輕輕地勾住了他的脖子。年少輕狂的獨孤徹沒有把持住,順理成章的與她有了肌膚之親。
這件事很快傳到了蕭蘊耳朵裡,蕭蘊便將自己關在屋子裡沉默了一天,待獨孤徹和曲念兒著急了一天,她卻善解人意的提出讓獨孤徹娶曲念兒過門,做個側妃。
獨孤徹自知理虧,但還是按照蕭蘊的意思辦了。
曲念兒進了晉王府之後,完全變了個樣。她經常與府裡的其他姬妾爭風吃醋,甚至仗著有蕭蘊給她撐腰,活活把一個寵妾逼死。蕭蘊當時身懷六甲,聽了這事氣得立刻暈了過去。醒來後便打算嚴懲曲念兒,不過礙於兩人的私交,最終還是小懲大戒。豈料曲念兒卻不識好歹,只當蕭蘊是故意讓她難堪,從此對蕭蘊心存怨恨。
再後來,獨孤徹登基為帝,依制冊封蕭蘊為皇后。
母憑子貴的姚太后為了提攜自己的孃家,便逼著獨孤徹娶自己舅舅家的女兒,也就是姚槿秋,並冊封為貴妃。
姚家自然不甘心自己的女兒只做個貴妃,便多方遊說,讓獨孤徹廢掉原配蕭蘊,改立姚槿秋為皇后,卻遭到了獨孤徹的嚴詞拒絕。姚家拿獨孤徹沒辦法,只好對蕭蘊下手。而蕭蘊彼時因生福樂公主落下了病根,根本無力反擊姚家的迫害。
獨孤徹初登大寶,正是需要母舅家扶持的時候。為了大局,他沒有辦法與姚家抗衡,但他又得保護妻女,只好轉移目標,專寵曲念兒,讓姚家人以為獨孤徹的心思在曲念兒身上。這也就是為什麼曲念兒至今都還堅信自己是獨孤徹最愛的女人。
而最後將鳶羽之毒捧給蕭蘊服下的,也是曲念兒。
與其說曲念兒是被姚家利用,倒不如說她是為了報復獨孤徹。也是因為這個原因,獨孤徹只是把她打入冷宮,並沒有牽連她的族人。
獨孤徹說完之後,看著依然還沉浸在故事中的夏侯紓問:“你又在想什麼呢?”
夏侯紓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得發了個抖,然後抬頭看著眼前這個眉頭深鎖的男人。他那麼熟悉,又那麼陌生。她真的足夠了解他嗎?
獨孤徹嘆了口氣,伸手碰了碰她的額頭,又試了試她手心的溫度,皺著眉頭說:“你的手怎麼這麼冰?是不是又生病了?傳太醫來看看吧。”
夏侯紓搖搖頭,看著他問:“你會永遠對我這麼好嗎?”
“說的什麼傻話!”獨孤徹假裝生氣地說,“你是朕的女人,朕當然會對你好。”
“只是因為這樣嗎?”夏侯紓有些沮喪。他的女人豈止她一人,可是下場好的著實沒有幾個。
獨孤徹面上一沉,緊緊抓住她的手,問道:“你都聽到什麼了?”
“也沒什麼,你就當我庸人自擾好了。”夏侯紓抽回自己的手,隨後敷衍道,“我也只是一個女人,自然也會擔心色衰而愛弛啊。”
“就因為這個?”獨孤徹笑道,“朕原以為你夠聰明,沒想到也會為了這樣的事而煩惱。色衰而愛弛?再等十年再說吧。”
夏侯紓知道他是在敷衍自己,可是她真不想再繼續爭執下去。她很累,很累很累。幸好他們之間除了帝王與皇妃的身份,還有利益牽扯,不至於讓他們之間的關係那麼快土崩瓦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