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紓到了明臺殿,正好遇到了佟淑妃,才發現她倆的想法撞到一塊兒了。氣氛一下子變得詭異起來,兩人都盡力保持著鎮靜,互相施了一禮。
“早上人多事多的,也沒來得及跟佟姐姐說上話,佟姐姐近來可好?”夏侯紓笑語盈盈,“我這些日子一直纏綿病榻,鮮少出門,也沒有忌諱去向各位姐姐請安,還望佟姐姐千萬要擔當。”
"都是自家的姐妹,夏侯妹妹何必如此客氣。"佟淑妃永遠都是善解人意的模樣,溫和地說道,"之前聽說你病了,我本來也想去看望你,但陛下說妹妹需要靜養,下令不許我們打擾你休息。我也就不敢犯了忌諱。幸好妹妹深明大義,否則,可能會認為我這個做姐姐的鐵石心腸,不通情理。"
夏侯紓明顯感覺到今天的佟淑妃有些不一樣,不僅是她說話的語氣,還有她說話的內容,都跟她清冷的性格不一樣。然而她還沒來得及說點客套話,佟淑妃又輕輕握住夏侯紓的手,仔細瞧了瞧她的臉,滿臉心疼地說:“妹妹這些日子當真瘦了不少,連我看了都心疼,更別說陛下了。”
夏侯紓低垂著頭,輕笑著掩飾自己的情緒,卻注意到霜降手裡也提著一個食盒,想必是準備送給獨孤徹的。於是她搶先一步說道:“我聽說陛下近來因為帝太后的事傷心過度,飲食也沒有規律,所以我準備了一些糕點,沒想到竟與佟姐姐想到一塊兒去了。既然如此,我還是不進去了吧。”
佟淑妃微微一笑,略帶嬌嗔地說道:“哎呀,你這話說的,倒顯得我不識大體了。妹妹向來無事不登三寶殿,這回怕是有什麼緊急的事情找陛下吧。既然如此,我就不在這兒打攪了,還是妹妹你進去吧。”
既然佟淑妃表現得如此慷慨,夏侯紓也不再過多推辭,立刻向她行了一個謝禮,心花怒放道:“那就多謝佟姐姐了!”
隨後她便轉身往明臺殿裡走,還示意雨湖趕緊跟上來。
只要臉皮厚,打遍天下無敵手。
佟淑妃面色頓時變得蒼白,她大概是沒有料到夏侯紓還真的一點兒也不客氣。然而,覆水難收,她也只能看著夏侯紓帶人大搖大擺的進了明臺殿。
站在旁邊充當了半天柱子的祝成鴻這才鬆了口氣,畢竟兩宮相鬥倒黴的經常都是他們這些所謂的中間人。
獨孤徹剛從毓韶宮回來,此刻正坐在書案前翻看著這幾日因忙著治喪而落下的奏摺。看到夏侯紓進來,他頗有幾分意外,但看到她奉上的茶點後,他臉上的感動便漸漸隱了去,只是細細的咬著她帶來的栗子糕。
夏侯紓在旁邊站了一會兒,心中默默進行了幾番激烈的掙扎。在權衡了各種利弊,組織了幾次措辭又被推翻之後,她最終還是放棄了拐彎抹角,然後深吸一口氣,開口道:“陛下,臣妾有事向你稟報。”
“你想出宮?”獨孤徹警惕的看著她。結合夏侯紓這段時間的行事風格,他現在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這個了。先前姚太后病重的時候,她就是打著還願和祈福的幌子,躲到了護國寺。如今姚太后新喪,闔宮縞素,他不需要她表現得多麼難過和虔誠,只希望她不要在這個時候給他出難題。
夏侯紓看著獨孤徹的眼神,愣了許久都沒有回過神來。果然,有不良前科就是很難在他面前樹立良好的正面形象。
“我是為姚槿秋而來。”夏侯紓沒好氣地說。
獨孤徹好像鬆了口氣,但語氣仍然是冷冷的,甚至還有些不耐煩地說:“她又怎麼了?難不成到了現在還不安分?”
“你若心裡有氣,也不必牽連他人。”夏侯紓心裡也不痛快,但還是努力維持著寬容大度的形象,輕聲說,“她有了身孕,這是喜事。”
獨孤徹皺眉看她,久久沒有說話,眼神裡的驚訝逐漸變成了困擾。或許他也沒有想到會在這個時候發生這樣的事。
夏侯紓沒有閒工夫揣摩他的想法,繼續轉述道:“景華殿的劉嬤嬤已經來找過我了,說是已經兩個月了。”
權當這些都是她聽來的,至於訊息是真是,是不是龍種,假橫豎也與她沒關係。此外,兩個月前他跟姚槿秋做過什麼,她不清楚也不想知道。
獨孤徹沉默著沒說話。
夏侯紓嘆了口氣,又說:“如今姚氏沒了封號,又被困在景華殿裡,恐怕對腹中胎兒不好,陛下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
獨孤徹依然還是沉默。
夏侯紓覺得自己有點狗拿耗子多管閒事了,再加上這個訊息對她來說也不是什麼愉快的事,所以她也不想繼續留在這裡猜他的心思,便準備請辭。
然而獨孤徹卻神色複雜的看向她,問道:“紓兒,你心裡怎麼想的?”
看來這是忌諱著她呢!
夏侯紓心裡的那團火彷彿又被澆上了一瓢油,頓時蹭的一下騰騰燃燒起來。
“我能怎麼想?又不是我的孩子!”夏侯紓賭氣地說,索性捅破了這層薄如蟬翼的窗戶紙,大方承認自己小肚雞腸,免得到時候再說她心胸狹窄,不識大體。沒等獨孤徹再說話,她又說:“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我確實不希望再看到她,想到日後還要跟她維持一團和氣,我就覺得噁心!可孩子是無辜的。何況陛下登基八年了,子息薄弱,朝中大臣對此也頗有微辭。如今姚氏有喜,還有什麼比這更讓人欣慰的呢?陛下大可藉此機會恢復姚氏封號,一來可保皇家血脈,二來也可彰顯陛下的仁慈大義。”
“那就依你說的去辦吧。”獨孤徹十分乾淨利落。
夏侯紓再次愣住,從獨孤徹的種種反應來看,他其實早就知道了這件事。不過是逼著她承認自己的疾惡如仇,並承諾不對付姚槿秋而已。
呵,詭計多端的男人!
夏侯紓從明臺殿裡出來,在岔路口遇到了站在樹影裡的清容姑姑。念著往日的恩情,她笑著向她微微頷首。
清容姑姑卻說:“娘娘,老奴有話要跟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