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停在了湖心亭較遠的地方,夏侯紓緊握著手爐,小心翼翼地在雪地上邁著步伐,雪地上留下了一排排腳印,然而這些腳印很快便被紛紛揚揚的大雪覆蓋了。
上了馬車,董效便駕著馬車往回走。
夏侯紓突然掀起車簾,目光穿過飄落的雪,心中閃現來時在路邊看到的群丐。於是,她對董效說道:“董叔,我們去城隍廟吧。”
董效聞言愣了一下,不解道:“姑娘,這大雪的天,城隍廟無人管理,早已荒廢,你去那兒做什麼?”
“你只管往哪兒去便是。”夏侯紓說。
董效見她語氣堅決,也不再勸說,調轉了方向朝城外趕去。
儘管身處天子腳下,這座城隍廟卻顯得荒涼破敗,四處殘垣斷壁,彷彿歷經了無數歲月的洗禮。夏侯紓下了馬車,踩著積雪,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往裡面走。雪花在她的腳下嘎吱作響,回應著這安靜而淒涼的景象。她心中不禁湧起一股淡淡的哀傷,這座曾經香火鼎盛的廟宇,如今卻成了這般模樣。
董效本想說什麼,但看著她堅決的背影,只好全嚥了下去。
在塵土瀰漫的廟宇裡,夏侯紓聞到了一股難以忍受的惡臭。她不禁皺起眉頭,迅速環顧四周,目光最後落在一個角落裡。那裡,十幾個小乞丐擠在一起,破爛的衣衫在寒風中飄舞,他們瑟瑟發抖,臉上充滿了無助和恐懼,還有警惕與戒備。
夏侯紓身上的大紅披風在雪光下熠熠生輝,與他們的破爛衣衫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那紅披風在他們眼中,就像一把燃燒的火,刺眼而灼熱。
夏侯紓心中一陣疼痛,她走近了那群小乞丐,看著他們凍得紅腫的小手和小臉,她心中五味雜陳,眼眶微微溼潤。
董效緊緊跟在夏侯紓的身後,見狀捂著鼻子說:“這些都是無家可歸的臭乞丐,這個時節,也只能躲在這裡避風了。姑娘,我們還是回去吧。”
夏侯紓停住腳步,取了腰間掛著的錢袋遞給董效,吩咐道:“你拿著這些銀子去買些熱粥和饅頭,再要幾條棉被,應該是綽綽有餘的。”
董效愣愣的接過銀子,又問:“你這是要給這些臭乞丐的?”
“你趕緊去辦吧。”夏侯紓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董效猶豫了一會兒便走了。
夏侯紓環顧四周,小乞丐們一個個都冷得嘴唇發紫,看上去十分可憐。在天氣暖和的時候,他們的生活還算過得去,但現在下了雪,他們不但無法討到食物,連個遮風避雨的地方也沒有。如果沒人伸出援手,不用一兩天,他們就都會喪命。
夏侯紓本來就不是個善於示好的人,所以見他們都對自己心存戒備,也沒想過要用語言來化解這種尷尬,只是立在破廟中靜靜的看著大門方向。
大概半個時辰過去了,董效才駕著馬車回來,同行的還有兩個提著木桶與蒸籠的小販。他們一看東西是賣給乞丐的,放下東西紛紛走了。
夏侯紓示意董效將東西搬進去,小乞丐們聞到了事物的香味,紛紛嚥了咽口水,眼睛賊溜溜的盯著熱粥和饅頭,彷彿隨時都準備一擁而上。
夏侯紓暗自輕笑,然後揭開裝著熱粥的木桶,用勺子攪了一下,破廟裡頓時粥香四溢。她再次抬頭看著他們,對著他們說:“都排好隊,一個一個來,誰也不準搶,否則誰也別想得到。”
小乞丐們一聽,立刻忍住了瘋搶的衝動,紛紛排好了隊。
夏侯紓讓董效負責將饅頭一一分發給小乞丐們,而她自己則負責為他們分發粥。這些可憐的孩子一拿到食物,便狼吞虎嚥地吃了起來。他們太久沒有品嚐過熱騰騰的食物了,所有的食物在短時間內便被一掃而空。
夏侯紓看到孩子們的吃相,心中一陣心疼。她深知他們在寒冷的夜晚需要更多的保暖措施。於是,她再次讓董效將剩餘的棉被分發給他們,還有那些剩下的銅板。她希望這些微不足道的物資能夠幫助他們在寒冷的夜晚中多一份溫暖。
隨後,一個大一些的男孩召集了所有的小乞丐過來給夏侯紓磕了個頭,感激道:“姐姐,謝謝你,你的大恩我們沒齒難忘!”
“你叫什麼名字?”夏侯紓問。這年頭,懂得感恩的人已經不多了,虧得這孩子還是個有心人。這樣的人,應該好好活著,而不是在這風雪天衣不蔽體、挨凍受餓。
“我叫石懷宇。”男孩恭恭敬敬的答道。
夏侯紓點頭表示記住了他的名字,然後說:“你聽著,我今天幫你們,不是為了讓你們感激我,而是略盡綿薄之力,這樣的援助也不是每天都會有。可我又希望你們都能有機會活下去。人只有活著,才會有新的希望。只是以我一人之力,並不能幫你們渡過難關,以後的路,還得你們自己走。記住,不管遇到什麼事,一定要活著!”
石懷宇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夏侯紓則轉身出了破廟。
她不是救世主,無法普度眾生,眾生的事還得眾生自己去解決。
次日,夏侯淵在家宴請徐英達和徐暮山父子,家中小輩除了夏侯翎感染了風寒被郭夫人關在屋子裡養病,其他人都出席了。
徐英達雖然以前是夏侯淵的副將,但兩人一起身經百戰、出生入死,也算是生死之交,夏侯淵從未把他當外人。兩家的女眷也十分要好,經常來往。
酒過三巡,夏侯紓見他們好友相聚相談甚歡,便主動請辭離席。
這雪下了十幾天總算是停了,地上還覆蓋著一層厚厚的積雪。一陣風吹來,夏侯紓打了個哆嗦,也不知那破廟裡的孩子怎麼樣了。
這場雪已經持續了十幾天,終於停了下來。然而,地面上仍然覆蓋著一層厚厚的積雪,彷彿是大地披上了一層潔白無瑕的棉被。一陣冷風吹來,夏侯紓不禁打了個哆嗦,不由得想起了城外那破敗的城隍廟,心裡默默祈禱著那些孩子能夠得到上天的眷顧和保佑,安然度過這個寒冷的冬天。
夏侯紓正一邊胡思亂想,一邊漫無目的地走著,便見云溪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手裡拿著她的紅披風,衝著她大喊:“姑娘,你趕緊披上吧,不然該受涼了!”
夏侯紓接過披風披上,笑著問道:“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二姑娘說她回房的時候看到你往這邊來了,叫了你好幾聲你都沒有應,可她又急著回去跟著教習嬤嬤學規矩,特意讓人傳話給我,讓我給你拿了披風過來。”云溪一邊解釋著一邊幫她整理著披風,“二姑娘可真是心細如塵。聽郡主說,再過幾天教導嬤嬤就要回去了,以後二姑娘就不用再學規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