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整個瑤雪苑宮女內侍齊心協力的忙活下,平康公主終於如期宣告完成了功課。夏侯紓不經意間瞄了一眼,因為時間太趕,那字簡直可以用“鬼畫桃符”四個字來形容,連她這個平時愛偷懶的人都歎為觀止。
這世間,很多事都是可遇不可求的,就如平康公主這般,只追求數量過關,結果毫無質量保障,任誰看了都知道那不是一個人的筆跡。偏偏她還沒有自知之明,揚言從未落下過功課。
陳夫子看後直搖頭嘆息,苦著一張臉走開了,畢竟自己的學生是天子的親妹子,不好太過較真,更不敢輕易得罪,只能修煉自己的忍者神功。
據說先前教導平康公主的那位姓夏的女師,才華橫溢,品行端正,輔導過好幾個士族貴女,教學經驗十分豐富,口碑甚佳。姚太后為了女兒的前程,撇下老臉親自出面聘請她入宮教導公主學識,就因為太過嚴苛和較真,被平康公主逼得主動請辭,躲回鄉野去了。
陳夫子一家老小都在京城,暫時還沒有告老還鄉的打算。
而同樣一起上課的靜宜公主獨孤姣則總是準時準點地來上學,來了就默默無聞地坐在一旁,靜靜地聽陳夫子講課,從不主動提問,也不主動回答。但她的功課是所有人裡面做得最及時的,頁面乾淨整潔,字跡工整娟秀,看得出她一直很認真地在對待學業。可她卻從來沒有得到過陳夫子半句誇讚,偶爾還會因為觀點愚笨被陳夫子指責。
對此,夏侯紓很是疑惑,不是說有教無類、樂學致遠嗎?同樣是公主,怎麼在陳夫子眼裡還分了個尊卑貴賤呢?
夏侯紓看著陳夫子這麼勢利,不由得怒從中來。想到自己之前不過好言勸他改變教學方式,陳夫子就對她怒目相向,差點把她趕出學堂。此番平康公主態度如此傲慢和放肆,他竟也只是嘆了口氣而已。等她出宮了,一定私下找個機會跟他好好談談不可。
平康公主得罪不起,難道她堂堂越國公之女就毫無威信可言嗎?
功課糊弄過去了,平康公主又恢復了每日插科打諢,到處找茬的狀態,不是教唆著瑤雪苑的內侍跟靜宜公主的內侍打架,就是說丟了東西,慫恿身邊的宮女去翻靜宜公主的書箱。若是靜宜公主身邊的隨從敢反抗,她就要親自打上門去,沒完沒了。
靜宜公主住在瑤雪苑南邊的拾萃閣,是整個公主宮苑最僻靜的地方,平時很少會有貴人走到這裡來。平康公主看中了這一點,每次都能鬧個雞飛狗跳,人仰馬翻。而靜宜公主生性膽小怯懦,知道自己的母妃地位低,又跟姚太后合不來,所以每次都是能躲則躲,躲不過就哭。
平康公主見靜宜公主哭得那麼傷心無助,慢慢覺得沒意思了,就會大發慈悲放過她一回。但是下一次,她依然還會這麼做。宮裡的人見慣了她們這樣鬧,也沒有出人命,都不會放在心上,甚至都不會有人站出來勸一勸,或者說句公道話。
夏侯紓作為一個旁觀者,見過幾次之後,也大概看明白了。她覺得平康公主心裡多少有點問題,皇家公主的端莊大方她半點沒學到,欺軟怕硬、囂張跋扈的臭毛病倒是領悟到了精髓,活脫脫一個潑皮無賴,偏偏還沒人敢拿她怎麼樣。所以當平康公主又說自己丟了支翡翠簪子,準備向靜宜公主發難的時候,夏侯紓立馬就制止了她。
“我記得六公主今早出門的時候就戴了兩支鑲黃碧璽的簪子,並非翡翠簪子。六公主是不是記錯了?”夏侯紓面無表情道。然後她掃了對方的衣裳一眼,又說:“而且,六公主的眼光獨到,那翡翠簪子跟你今天的妝容也不搭呀!”
平康公主今日穿的是一套橘紅色繡著蓮花朵朵的宮裝襦裙,確實不適合戴翡翠簪子。
沒能得償所願,平康公主心裡充滿了怒氣,立馬就瞪了過來,怒道:“你胡說什麼?本公主明明記得戴了的!”
“六公主確實沒戴翡翠簪子。”夏侯紓堅定,說完她又覺得這樣可能會讓平康公主沒面子,遂又給了個臺階,“或許是前幾日戴過,六公主記混了。”
“簡直胡說八道!”平康公主抵死不認。她費了半天的勁,不過是想隨便找個理由羞辱獨靜宜公主一番,才沒心情較這個真。她轉頭看了一眼弱得跟只小雞仔一般的靜宜公主,突然反應過來,指著她對夏侯紓說:“我看你就是想維護阿姣!”
看來還不算太笨。
夏侯紓笑了笑,不置可否。
被提到名字的靜宜公主則愣了愣,飛快地看了夏侯紓一眼,神色複雜,隨即又垂下頭去,生怕被發現了似的。
平康公主頓時又不高興了,怒道:“夏侯紓,你不要忘了你是我宮裡的人,你現在要為了一個外人跟我做對嗎?”
“我無意與任何人作對。”夏侯紓表明立場,“況且,對於六公主來說,我不也是外人嗎?”
“你……”平康公主噎了噎,深知自己辯不過夏侯紓,轉頭繼續質問靜宜公主,“快說,你把我的簪子藏到哪裡去了?你要是不說,我就告訴所有人你偷我的簪子!”
靜宜公主像只受驚的小鹿,低著頭聲若蚊蠅道:“六皇姐,我真的沒有見過你的翡翠簪子,更沒有私藏。興許是你記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