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大街巷子這一代的宅院基本都是這種當街的屋子做門面,後面帶院子可住人的,所以居住的大多是商販。店主既可以靠著鋪子的受益解決一家人的生計,又方便照顧家人,忙的時候家眷也可以幫忙照管鋪子,連多餘的人手都不用請,十分便利。
南蒲書齋也一樣,外面看起來就是間再尋常不過的賣書和文具的鋪子,裡面的院子也很尋常,僅有一條過人的石板路,通往兩間大門緊鎖的屋子,看起來不像住了人,倒像是書齋的倉庫,而院子裡的花壇中則種了四季常青的植物,樹下雜草叢生,點綴著幾朵不知名的小花,似乎很久都沒有人打理了。
夏侯紓四處打量了一番,不由得疑惑起來。不是說齊南在這裡等她嗎?人呢?難不成冷麵神繞這麼大一個圈子,就為了騙她進來戲弄一番?以報往日之仇?
這也太幼稚了吧!
不過,冷麵神看上去也不像是愛開玩笑的人呀!
夏侯紓耐著性子繼續在院子裡搜尋了一會兒,確實沒有發現其他人的蹤跡,越發覺得自己是被冷麵神戲弄了。她可沒心情陪他玩這麼無聊的遊戲!
正準備轉身離開,夏侯紓的餘光不經意間掃到院子的後方的常青樹的陰影下有一個門洞,兩扇漆黑的門緊閉著,卻未上鎖,而且看方向,那道門好像是從另一面鎖的。
看來這個院子並非她眼前所見的這麼大,還另有玄機啊。
夏侯紓對這個新發現很是驚奇,索性大著膽子走過去推開了那道門。
隨著門扇緩緩開啟,映入眼簾的竟然像是到了另一個世界:一條青石板小徑繞著小小清澈的池塘彎彎曲曲延伸而去,然後視線被太湖石堆砌的假山擋住了,看不透裡面是什麼。池塘裡養了幾株蓮花,花紅葉綠,幽香陣陣,各種花色的錦鯉在蓮葉下愜意地游來游去,如鳥兒在天空中飛翔。池塘旁邊有一棵桃樹,樹上碩果累累,可以想象花開的時候是什麼壯景。桃樹下有一張石桌配兩個石凳,天氣好的時候,泡一壺茶在此休憩觀賞,或者發發呆,看看書也不失為一件人生美事。沿著青石板小徑繼續往裡面走,穿過奇形怪狀的假山和一座攀滿青苔藤蔓的石拱門,便可看到一間古樸雅緻的屋子,房門大開著,裡面似有衣袂嫋動。
還真是別有洞天啊!
夏侯紓感慨完,繼續移步往裡面走。
進了屋子,便看見裡面有個淺紫色衣裳的男子在書案前寫寫畫畫,一頭烏絲安靜的垂在肩頭,顯得整個人沉靜而隨意,看起來卻不像是要見外客的打扮。
男子正是許久不見的齊南。
聽到腳步聲,齊南緩緩抬起頭來,光線由暗變明。待看清面前的女子,他的臉上瞬間綻開一抹笑意,溫潤如池中盛開的睡蓮。
夏侯紓被對方突如其來的笑弄得有些莫名其妙,忍不住打了個激靈。他笑什麼?他們什麼時候這麼熟了?
齊南放下手中的筆,方道:“你終於來了。”
夏侯紓聽了這話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怪異,便道:“你盛情邀請,我怎敢不來?”
齊南點頭不語。
當街攔人,言語威脅,確實沒什麼好說的。
夏侯紓又往前走了幾步,順勢打量了一下屋內的佈局和裝飾。整個三間的屋子全部被打通成一個大間,中間放著一張桌子和兩張太師椅,左右各有一張花幾,一張放著蘭花,一張放著黑松盆景;齊南所在的東面有一套書案椅子和大批書籍字畫,西面則放了一扇屏風,隱約可見裡面是一張榻,總體看起來不像是誰家的住宅,倒像是文人雅士的書房。
書上說,君子遠庖廚,所以整個南蒲書齋從當街的鋪子到前院,再到後院都沒有見過煙火氣息。可見這裡並不是齊南的老巢,只是個臨時落腳地而已。一個臨時落腳點都藏得這麼深,那麼他的真實身份,就更難猜測了。
大致看了一遍之後,夏侯紓也沒有閒工夫跟他繞圈子,直接問道:“你找我來做什麼?”
齊南沒有正面回答,而是問:“夏侯姑娘難道就不想知道我的身份嗎?”
夏侯紓聽了簡直想翻白眼,這人可真夠自戀的,他憑什麼就覺得別人一定會對他的身份感興趣?他的身份很特別嗎?
哦,她的身份確實很特別,特別到她跟本就不想知道。
“我之前有一段時間確實很想知道你的身份,但是後面就不想知道了。”夏侯紓認真回答道。
“為什麼?”齊南的語氣頗有些訝異。
“哪有那麼多為什麼,就是單純不想知道了唄。”夏侯紓笑了笑,然後瞥了他一眼,繼續說,“我們不過幾面之緣,你便能輕而易舉的查到我的身份,甚至知曉我的行蹤,肯定不是普通人。可這對我而言並沒什麼好處,那我又何必要費盡心思去弄明白呢?”
不然你以為我跟你們一樣閒,沒事就去查別人的身份和隱私?
齊南似乎有點難以接受這個答案,靜默了一會兒,又道:“那現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