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規是府中的管事指派去服侍丁運生的小廝。起初,石規覺得丁運生是個有勇有謀的幕僚,十分雀躍,還指望著哪日丁運生飛黃騰達了,能看在主僕一場的份上給他謀個好去處。可是經歷了昨晚的事,他算是看清了丁運生是個什麼敢做不敢當的貨色,只求他別連累了自己就行。
丁運生顛來倒去就是那幾句話,還說是石規偷了他的東西被發現了,所以反口誣陷他。偶爾也會提及自己從前的功績,求夏侯淵看在往日的情分上輕饒了他。
夏侯紓跟著在旁邊看了半晌。其實她很能理解丁運生為什麼堅持稱自己沒說過那些話,因為他昨晚喝了很多酒,完全喝斷片了。就算他還殘存著些許記憶,如今知道這事鬧得那麼大,他也不敢承認啊。
這樣問下去,到天黑也不會有個結果的。
夏侯紓快步穿過人群,向夏侯淵所在之處走過去。
“父親不用再審他了。”夏侯紓說,然後掃了丁運生一眼,又說,“他承不承認,事情都已經發生了。算起來,這事起初也是因為我說了不該說的話,做了不該做的事,他不過是添油加醋的說出去了而已。”
夏侯淵哪裡不知道現在做這些無濟於事,只是他若再不管管,以後大家跟風效仿,這個家就真的四處漏風了。
丁運生以為夏侯紓是在替他辯解,趕緊附和,直言他都是實話實說,三姑娘自己都承認了。
夏侯紓根本就不想理會丁運生,對他的推托之詞置若罔聞,繼續對夏侯淵說:“如今京中流言四竄,還請父親想辦法平息此事,或者說,父親將我綁了送到御史臺,我親自跟他們解釋,若是有什麼罪責,我也一個人承擔,決不能連累了父親和越國公府。”
“萬萬不可!”夏侯淵還沒說話,一個叫關伯浩的幕僚就先開口了。
夏侯紓愣了愣,不知道他是想到了什麼好主意。
其他人也好奇地打量著關伯浩,期待著他能有妙計。
關伯浩見眾人都在看自己,絲毫沒有得意之色。
“三姑娘乃國公之女,金尊玉貴,平日裡不過是喜歡聽我們辯論罷了,怎能隨意綁了送去御史臺?”關伯浩神情嚴肅道,“當日三姑娘確實說要開設賭局之類的話,不過那是她見眾人爭執不下的玩笑之語,怎能當真?事實也證明三姑娘並未真的開了賭局,怎能因為丁運生的片面之詞就斷定三姑娘有錯?依我之見,此事還得從長計議。”
其他幕僚聽了也紛紛附和,說三姑娘當日未曾收過大家的賭資,賭局並未成立,一切不過是玩笑之言,當不得真。
夏侯淵原先就在琢磨著該怎麼找個理由把這事平息了,但又苦於不清楚府中還有哪些人在外面說過類似的話,做過不利於自己的事,所以才故意把丁運生綁了立在院子裡,企圖殺雞儆猴,同時也想試探一下自己養的這些幕僚究竟是什麼心思,還能不能留。如今看到這麼多人都出來證明當初的賭局並未成立,他是打心裡鬆了口氣。
小女兒家的玩笑之言,卻被府中心存歹念的幕僚故意誇大並肆意傳播,引起軒然大波,致使女子名譽受損。這樣的“真相”要是傳出去,夏侯紓依然還會被人詬病多言,但大多數人都不會覺得她真對朝政之事有什麼看法,頂多覺得她愚昧無知,口無遮攔。
兩者相較而言,還是愚昧無知比較好。
而丁運生呢,他是越國公府的幕僚,卻藉著酒意在外面詆譭主家未出閣的女兒,是個人都會唾棄他。日後他也別想在京城立足。或者說南祁境內任何一個知曉夏侯淵名號的人,但凡聽到他的身份和經歷,都不會假以好顏色。
而且,一個醉酒之人的風言風語,那能全部當真嗎?
夏侯淵十分欣賞的看了關伯浩一眼,不愧是他器重多年的幕僚,知道他想要什麼,也知道該怎麼替他辦事。
關伯浩一副瞭然於心的模樣。
夏侯紓這才看向眾幕僚,又道:“諸位當日也都在場,你們都說賭局並未成立,為何外面會有那麼多針對三姑娘的謠言?如果說丁運生是昨晚醉了酒才胡言亂語,可這事不過隔了一夜,便已傳得滿城風雨,還有鼻子有眼的。究竟是誰又在外面編排了什麼?”
眾幕僚你看我我看你,誰也不知道他們這群人中還有誰是那個“叛徒”。可光憑這麼相互懷疑也得不出什麼結論來,弄不好還會得罪他人,甚至讓大家離心離德。
眾人紛紛表示自己絕對沒有在外面說過不該說的話。
夏侯淵並不給大家解釋的機會,而且他也覺得,這些年南祁邊鄰安定,朝廷穩固,這些養了許多年的幕僚也漸漸沒了當初的那份衝勁和熱忱,不由得生出了其他心思。這些人中,有的善於鑽研,變著法的尋找出頭機會;有的自怨自艾,感慨自己胸懷大才卻在和平年代無用武之地;有的則得過且過,企圖在越國公府安度晚年;還有一些私下頻繁接觸京中官員,想要改投他人……
或許,他也該趁著這個機會好好查一查到底還有幾個是忠心能用之人。
打定主意後,夏侯淵站起身來,大手一揮,道:“既然沒人承認,那就查!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在外面傳播謠言之人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