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我已經被暴露了,估計墨將軍府的人馬正在滿城搜查我,夫人,您剛生下孩兒,暫時就在這破廟裡歇息幾天,這破廟地處雲錦城的郊區,地勢偏遠,荒廢已久,沒有人會過來的,朝廷的人馬應該暫時也不會追到此,我在這裡先照顧夫人幾天,過幾日夫人身體好了,我們就得分道揚鑣了!夫人日後可得保重,這孩兒,要不夫人還是再看她幾日吧,雖是女娃,卻也是錢老爺的孩兒呀,也是錢家的血脈呀!”
黑衣人看著懷抱中的女娃,怎麼說,這也是個無辜的孩兒,雖然不是男娃,也是錢老爺的女兒啊!這錢府都被滅門了,只有夫人和這個女娃留下來了。
“阿忠,把那可憐女娃抱過來吧,我們就先暫時躲避在這裡幾日,過幾日等我身體恢復了,我們再想辦法,你喬裝打扮一下,我估計沒多少人會認得你!”錢霓接過女娃,見那女娃安安靜靜地吸吮著手指頭,一臉乖巧的模樣,看著女娃她莫名的有些心疼,阿忠說的沒錯,雖然不是男娃,也是錢府僅有的一個血脈啊,該死的皇上,該死的朝廷,該死的墨麟將軍,他們都通通該死,滅了整個錢府,他們也不怕遭報應。
錢霓閉上眼睛,回想起一年前的錢府,那日正是錢老爺大擺宴席招待客人的時候,只因為她剛懷上胎兒,錢老爺一時高興,就請了些家眷朋友來府中慶祝慶祝,晚上張燈結綵,人聲鼎沸,好不熱鬧,客人們正打算辭別之時,墨麟的手下就帶人衝了過來,錢老爺見狀,並沒有多驚訝,他連忙吩咐阿忠跑到後院去,幸好阿忠來的及時,先前老爺就交代過,要是錢府出了事,就馬上帶夫人從院內暗道離開,錢霓想跑回前院,硬生生地被阿忠拖到暗道出了府,最後一眼的錢府,是哀嚎一片的殺戮血腥中,最後一把火,燒完了整個錢府,把錢府上上下下上百人,燒的只剩下灰燼,竟然全屍都不留一個。
第二天,她和阿忠喬裝打扮了一番,來到長安城的城門口,當她看到城門牆上高高掛起的幾具屍體,她一下子就想癱軟在地,阿忠攙扶著她,她拼命抑制住自己的眼淚,淚水模糊了她的雙眼,她在迷霧中看到錢老爺,她的枕邊人,那個對她極好的男子,就那麼暴斃在那裡,不,不是暴斃,是被墨麟這個兇狠的男人給殺死的,無論如何她都要報仇雪恨。
她一直期盼著肚子裡的孩兒是個男娃,這樣子他就可以學習騎馬射箭,練習武功,替錢府報仇,結果命運造人,偏偏生下來一個女娃,這老天,難道真的要讓錢府徹底地絕了後,再也不能報仇嗎?
錢霓回想著一年前發生的種種事情,她頭痛欲裂,她晃了晃頭,想把這些痛苦回憶甩出腦袋,阿忠見夫人如此,只能勸道,“夫人,不要再回憶以往了,過去的事情就過去吧,也許,這真的就是錢府的命運了,夫人,您要不就忘了報仇這事情,好好帶著孩兒生活吧,這報仇雪恨之事就交到我身上吧,阿忠實在不忍心見夫人如此這般顛沛流離。”
阿忠望著面色飢黃的錢夫人,夫人自小也是千金小姐出生,生活優渥,大家閨秀,嫁給老爺,老爺又對她寵愛有加,錢府本來是生意人家,一向本本分分的,就因為當時和朝廷一個高官走的近了些,那高官和錢老爺是表親,就因為這麼一層關係,那高官以亂臣賊子遭到滅門了之後,錢老爺也擔心了幾日,見沒人找上門來,以為這場風波就過去了,沒成想,墨麟那個朝廷走狗,竟然也將錢府滅了門,錢老爺從未參與朝廷之事,這簡直是比竇娥還要冤枉。
“阿忠,這一年我們兩個就如同狗一般的東躲西藏,食不果腹,我也想忘記以往重新開始,可是我每晚一閉上眼睛,就夢見錢老爺血淋淋的樣子,我這心裡實在是放不下去呀,要是我不替錢老爺報仇,我日後死了見到錢老爺,我也沒法向他交代呀!”錢霓哽咽地說道,大滴大滴的淚水就像斷了線一般,從眼眶中一直滾下來,砸到懷中女娃的臉蛋上,女娃感受到阿孃的悲傷,咿咿呀呀的哭了出來。
錢霓把女娃緊緊抱在懷裡,終於忍不住,大哭起來,“孩兒呀,不要怪阿孃狠心,要怪就怪那墨林走狗,給你阿爹殺掉了,害你沒有了家,不然你也是錢府備受寵愛的一位千金大小姐呀!”
阿忠坐在地上,望著痛哭流涕的夫人,也不知道如何勸為好,只能深深地嘆了一口氣,他從十歲起就到錢府家做奴僕,錢老爺人極好,不像那些富人喜歡欺負奴僕,錢老爺一直待他極好,對奴僕婢子們也都好,這麼好的老爺,怎麼會是逆臣賊子呢,要他看,那些劊子手才是逆臣賊子。
前兩日他偶爾聽到街上人說起,墨府大辦滿月宴,要小攤小販挑些菜樣去,他好不容易混了進去,謹慎地投了毒,想著要是沒毒到墨麟,也可以毒似幾個那些去祝賀的狗官。
沒想到千算不如萬算,還是沒算到,他被人發現了,行動失敗了,他這個行動計劃的接近完美,怎麼就失敗了呢,而且墨將軍府還畫出了他的畫像,畫的很逼真,他去墨將軍府一路上都是低垂著頭,不敢見人,只有在馬車車廂裡,才微微抬了下頭,莫不是和他一起坐馬車那幾個人出賣了他,想到此,他哀傷的眼神漸漸地兇狠了起來,要是那些人被他撞見,他一定得了結了他們,如果不是他們的告發,現在墨府已經出了大事了。
夜漸漸地深了,阿忠在一具破舊的佛像後面給夫人鋪上一床破被褥,讓夫人躺著休息,他則手拿佩劍,守在破廟門口,本來他並不會武功,這一年一有空他就自練武功,只是為了保護夫人和自己。
錢霓懷抱著孩兒,漸漸地入睡了,夜靜悄悄地,錢霓望著懷中的小不點,心一陣陣疼,不過,眼下她顧不上這些,阿忠暴露了,以後她和阿忠的日子怕是連狗都不如了,東躲西藏的日子,她著實過怕了,這一年來,今日生下孩兒之時,她第一次想放下仇恨,擁有一個普通的生活,可是她放不下,錢老爺不讓她放下,錢府不讓她放下,她只能心懷仇恨,往前走一步看一步。
天還未亮,阿忠就喬裝打扮好,去雲錦城探探情況,他走到城門口,見平日守衛城門口的將士比以往多了一倍之餘,他連忙壓低了紗笠,他又往郊區走回去,走回去的路上見到一支哭喪的隊伍,他聽到那老人一邊走一邊哭,“我可憐的女兒呀,你才花信之年,就這麼突遭橫禍,暴斃而亡,你下輩子一定要投個好人家,不要去大戶家裡做婢子,這樣子你就不用再受苦啦,你死的不明不白,那個該死的大戶還把我們都趕出來,都怪阿爹阿孃窮呀,才會送你去做別人家的丫鬟,還出了事,阿爹阿孃對不起你呀!”
阿忠默默地跟在那支喪葬之禮的後面,他穿著黑衣,一些人以為他也是參加喪葬之禮的,也沒過多關注他,趁著那女子下葬之時,阿忠偷偷地看了一眼,果然是位年輕女子,長得倒是和夫人有些相似,也是瓜子臉,他心頭湧上一計,等那個女子被埋葬了之後,他跟隨著那對老夫婦偷偷地回了家,趁著夜色他又偷偷溜進去,本來沉浸在悲傷中的老夫婦見一個陌生人闖進來,立馬就想大喊起來,阿忠連忙手放在嘴上噓了一聲,“莫怕莫怕,我不是來劫財的,是有要事相求。”
那對老夫婦聽阿忠這麼說,看著他腰間的佩劍只能點了點頭,不點頭又能怎麼樣,這些武林中人,殺個人比踩死一隻螞蟻還要簡單,阿忠見他們放下警惕,便自顧自的坐在椅子上,說道,“今日見您二老痛失愛女,我也深感哀傷,有一事想問一下,您女兒突然暴斃,有沒有去官府戶口部那裡登記?”
“我們哪裡來得及去戶口部,這件事情還是早上突然就發生了,前幾日見到小女還是好好的,只是今日她突然就被人抬了回來,一看臉色已經青紫了,好不容易請來一個赤腳醫生,已經說無力迴天了,我們本來想去大戶家要個公道,問下小女是為何如此慘死的,沒想到呀,那大戶家的奴僕一上來就對我和老伴一陣毒打,還說要是不馬上下葬小女,就,就派人上門來把我們房子點咯!我們哪能對抗的了那囂張跋扈的大戶,只能匆匆忙忙就把愛女下了葬。”
老頭哽咽地說道,旁邊的大娘又想起小女的慘死,不由的又一陣哭泣,她想過要去衙門報案,但是當她趕到衙門之時,在衙門門口見到大戶和縣令在那裡互相寒暄問暖,她才知道,她要是真去告了,可能她和老伴都要雙雙被關進大牢,大戶和縣令官官相護,狼狽為奸呀,她們一個普通窮老百姓怎麼斗的過他們!
阿忠聽到兩位老人家如此說道,心中暗喜,他對兩位老人家勸慰道,“老人家,你們也別太傷心了,節哀順變吧,這如今,朝廷狗官當道,是要活生生逼死我們這些窮苦百姓,我見你們兩位家徒四壁,這小女的棺材,喪葬之禮,都花了不少銀兩吧。”
“這棺材都是找人賒銀兩臨時去買的,我們祖祖輩輩都是農民,每日食不果腹,衣不蔽體的,哪有錢呀,可憐我們的小女投胎到我們這個窮苦人家,希望她下一世能好好投個好人家,做個千金小姐。”老兩口拿打著補丁的破衣裳擦了擦眼角的淚水,一臉哀傷地望著阿忠。
“老人家,我這也沒有什麼可以給你的,這十文錢你們先拿著,痛失愛女,這點小錢,也撫慰撫慰你們吧,其餘的東西我也拿不出來了,你們二老可千萬別嫌少。”阿忠從懷裡掏出十個銅幣,遞給兩位老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