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你拿我的身份證去辦的東西嗎?”顧心緣接過東西,輕輕晃了兩下,“殷嚴麗大概什麼時候出院?”
金俊智低著頭,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淡淡地說道:“很快吧,應該。”說完,他拿起自己早就收拾好的行李,說道:“那,我就先走了。”
“嗯。”顧心緣點點頭,目送金俊智離開了,在對方關上門的那一刻,她腦子裡突然閃現一個疑問:“他去醫院看殷嚴麗,拿那麼大的箱子要幹什麼?”只是,這想法轉瞬即逝了,她便沒有深想下去。
在以後的三天時間裡,顧心緣每天都忙著照顧孩子,因為沒有其它工作,她倒也能夠忍耐,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金俊智卻一點兒訊息都沒有,這讓她心裡隱約模糊的慌張變得越發清晰起來。
又過了一週,顧心緣開始感覺有些支撐不住了,腰跟脖子還有尾椎都疼得要死,胳膊也跟快要斷掉了一樣,其實這還也還能夠忍受的,最讓她難以忍受甚至感到恐懼的是——恐怖感在這幾乎沒有盡頭的日子裡被一點點放大,已經快要把她吞沒了。這些日子裡,她感覺白天過得像黑夜,黑夜過得如白天,整天迷迷糊糊的,耳邊一直都響著孩子的哭泣聲,每天都在收拾孩子的屎尿,感覺還沒眯上眼睛,又要開始給孩子準備衝奶粉了。
“受不了了!金俊智到底什麼時候回來?殷嚴麗難道還不能出院嗎?”顧心緣眉頭緊蹙地看著床上已經睡熟的寶寶,無力地倒在床空出來的位子上。因為金俊智走了,她便抱著寶寶跟自己一起睡在客房裡了。正在這時,她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接通手機後,她知道對方是金俊智,便開口問道:“你到底什麼時候回來?”
“顧心緣,呼——”金俊智剛說一句話,便深呼了一口氣,聽上去似乎有些緊張,“你聽我說,不要生氣,好嗎?”
“有什麼事情不能回來說嗎?”顧心緣有些不耐煩地問道。
“顧心緣,殷嚴麗死了,生孩子的當天晚上就……死了……”金俊智說著,就哭了起來。
“什麼意思?什麼東西?”顧心緣只感覺自己的心裡一涼,腦子裡一下子只剩下空白了,聽著手機那邊壓抑而鑽心的哭泣聲,她驚恐地閉上眼睛,爺爺的笑臉和殷嚴麗那哭泣的臉龐瞬間湧現在腦海,她只感覺自己耳邊就像有一臺高速運轉的機器一般發出帶著疼痛感的嗡嗡作響的聲音,她使勁用左手抓了抓自己的頭髮勉強把自己從黑暗漩渦拽出來,而突然間一種生拉硬拽的強烈的嘔吐感剎那間便襲上喉間,她猛地彎下腰乾嘔著,幾乎要把腸胃也一起嘔出來一樣,就那樣過了好一會兒才總算停了下來,她無措地無力又痛苦地嘀咕道:“怎麼會這樣?為什麼會這樣?”
金俊智又哭了好一會兒,才說道:“都是我的錯,我沒發現她大出血……嗚嗚嗚,都怪我,我該帶她去大一點兒的醫院去的……”
在金俊智斷斷續續的話語中,顧心緣知道殷嚴麗是大出血死的,兩邊的父母都因為自己的理由,不肯認這個剛出生的孩子。擦著臉上的眼淚,她想著前些天還跟自己說話的年輕的殷嚴麗就這麼沒了,彷彿死神似乎就站在自己的眼前,頓時讓她不寒而慄,默默地聽完金俊智的話,她問道:“接下來,你要怎麼辦呢?”她想,他應該會先過來接孩子才對。
“上次我給你的包,你收好了嗎?”金俊智問道。
“嗯,收好了。”顧心緣回答道。
金俊智深呼吸了一下,說道:“裡面有孩子的出生證明,母親那一欄上面是你的名字,父親那一欄,寫的是我的名字,然後,裡面還有一個卡,卡里有十五萬塊,密碼是你身份證後面的六位數,如果想改的話,就去改了吧!”
“什麼意思?”顧心緣已經猜到了金俊智要幹什麼,可是還是難以置信。
“孩子歸你了!”金俊智不給顧心緣反駁的時間,又接著說道,“殷嚴麗走了,走得太突然了,我不明白,真的不明白,太多的事情我弄不明白了,我得去搞明白才行。”
顧心緣不耐煩地問:“你要搞明白什麼呀?”頓了一下,她哭訴道:“憑什麼你們的孩子要我養呢?不行,你不能這樣,這樣對我而言不公平。”
金俊智那邊卻沉默了,停了好一會兒,才說道:“我現在每天都睡不著覺,夜夜做噩夢,你知道嗎,看著那個孩子,我常常在想如果不是她,我的嚴麗就不會死了,嗚唔,很多時候我真想掐死她,我真的沒辦法照顧她,沒辦法,你知道嗎?嚴麗臨生孩子之前跟我說了要是她出事兒的話,就讓我求你幫忙照顧孩子。我當然知道把孩子扔給你,對你而言是不公平的,但是,我只能說對不起了。”
顧心緣聽著金俊智絕望的話,心裡一軟,不由地可憐起他來,便做出讓步,柔聲說道:“這樣好了,我先替你照顧一段時間,等你情緒穩定了,再來接孩子,行嗎?”
“行吧,先就這麼辦吧,拜託你了。”
顧心緣還想再說些什麼,可是對方已經結束通話了電話,她無奈而又無力地抱著自己的腦袋,呆呆地看著陽臺的方向,感受著窗外那白亮亮的光線,不禁感覺眼睛一疼,心臟立馬跟著抽痛起來,她用力按在自己的胸口,慌神地四處看了看,輕聲問道:“殷嚴麗,你真的死了嗎?”眉頭微微蹙起的那一瞬間,她的眼淚便順勢滑落下來,她捂住自己的口鼻,壓抑住自己的哭聲,自言自語地說道:“怎麼會這樣,為什麼要這樣?殷嚴麗,你為什麼要死呢?嗚嗚嗚嗚,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