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子身上氣息雜亂,有刀意也有劍意,而劍意雖沒有燕舟那老小子強,不過卻一模一樣。”老鐵匠高深的很。
陳玉知一聽便明白這老者有些能耐,“前輩眼力過人,小子我實在是佩服。”
“別扯些沒有的,你走吧,我這兒什麼都沒有。”
陳玉知心想,這老頭也太沒譜了,翻臉比翻書還快。
老鐵匠撓了撓腳丫子,“小子,我知道你心裡在罵我,你和燕舟那老小子一樣,嘴上謙虛,心裡桀驁的很,裝模作樣多累人,老頭子我可不願意。”
陳玉知倒也不裝,席地而坐於老頭跟前,“你這老頭有點意思,開鐵匠鋪卻不賣兵器,莫不是掛羊頭賣狗肉,實則是沒有拿得出手的東西?”
老頭沉默了一會,想反駁幾句,卻沒有說出口。
鐵匠鋪中雜亂不堪,屋外熔爐積了一層厚厚的灰塵,那鐵錘都已經生鏽。
兩人大眼瞪著小眼,誰也不想眨眼,如兩個孩童一般,先眨眼便是輸了比試。
老者怒極反笑,“紅塵如夢,誰解清蕭意幽?”
陳玉知回答道:“青山不改,笑嘆世間志窮。”
老鐵匠笑的無奈,“小子,你若能請芙蓉園裡那位老婦人來我這鐵匠鋪一敘,老頭子我便贈你一把好劍。”
“一言為定。”
陳玉知起身,撫著雙股大袖一揮,朝著芙蓉園方向走去。
老頭子依舊靠在門前,看著他腰間拿把彎刀,回憶湧現。
老鐵匠齊匠心,西蜀第一鍛造大師,一生鑽研鑄器之道,手中作品無數,每一把兵器都能稱得上是傳世之作。在與青衫少年一般大時,老鐵匠也遇到過傾心之人,而當時自己沉浸於鑄器之中,一心想要鍛造出天下間最鋒利的兵刃,故而無心思量兒女情長,等到幡然醒悟時,便只剩下悔恨。
上好的兵刃永遠不會生鏽,可人不如是,年少一去不復返,年華一逝便白頭。
早些年間,有個女子痴慕於鐵匠,鐵匠說:“等我鑄成了天下間最鋒利的兵刃,便與你攜手一生。”
那女子聽聞高興,“匠心,我相信以你的本領一定可以做到。”
而後十年,鐵匠雖鑄器無數,卻沒有一把能夠完完全全說得上稱心。
女子即將大婚,卻不是與自己心愛之人,她不後悔自己等了這麼多年,只是對這結果有些不甘心。
大婚前夜,女子找到了齊匠心,“若今日你肯放下手中鐵錘,我還是願意與你遠走天涯。”
鐵匠敲擊著鐵砧,不敢抬頭,他怕若是再多看一眼,便會丟了這些年的堅持與執念,也許她找到了一個滿眼都是她的好歸宿,鐵匠還有沒有抬頭,只是說了一句:“恭喜。”
女子轉身離去,哭著喊道:“臭打鐵的,我再也不要見到你。”
那一刻齊匠心才明白自己錯了,天下間最鋒利的從來都不是兵刃,唯獨一個“情”字。
事後傷心欲絕的女子並沒有成婚,而是棲身於西京城內的芙蓉園中,入芙蓉深處便再也沒有踏足園外一步。
那鐵匠也沒有再拿起過鐵錘,只是終日遠望芙蓉園,這一望便是半生。
陳玉知緩緩走向芙蓉園,他心中揣摩了鐵匠與那老婦人的種種關係,暗自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