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當他聽到陳執安這一聲詢問,手中那把菜刀卻落偏了,落在了魚頭上。
魚頭被切斷了,魚眼從魚頭中爆了出來,落在地上的塵土中,瞪著天上的太陽。
接著,陳水君還是沉默,還是一語不發,並沒有回答陳執安。
陳執安早已經習慣了陳水君的沉默,隱約猜到其中應該還有一些周折,但也不再問了。
陳水君做了蘇南府的名菜清水鯉魚,鯉魚出自清水河,又以清水燉煮,只配些鹽巴,吃的是魚的本味。
一老一少兩人就在院子裡吃飯。
春日的太陽稱不上毒辣,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你今日沒去黃門?”
“昨天畫了很多朝廷要犯的畫像,主工允我休整一天。”
“那也不錯,正好好好休息一天。”
“爹,你為何不讓我讀書?”
陳執安忽然再問。
陳水君去夾魚肉的筷子越有些停頓。
這一次他沒有再沉默,一邊夾出一大塊魚肉放在陳執安碗裡,一邊說道:“我何時不讓你讀書了?你房中那些書不都是我給你找的?”
“我是說,為何不讓我科考?”
“因為我不喜歡。”陳水君直接了當,聲音竟然出奇的擲地有聲:“朝堂上盛產魑魅魍魎,低賤的攀附權貴的,弱小的巴結強橫的,門閥世家把持朝政,互相聯姻排斥寒門、平民官僚,阻止修行法門遍傳天下,有些想要做事的又被排擠,只能暗淡離場。
且不說你能否科考高中,即便是中了去當了官,無非是被那些門閥世家吃的骨頭都不剩,與其如此,還不如做些自己喜歡的。”
陳水君說到這裡,沉默了二三息時間,又說道:“你倘若執意想要去科考,我也並不會攔你,人生貴在自持,也貴在行自己所欲,倒也不必理會過多。”
陳執安搖了搖頭,吃了一大口魚肉,笑著說道:“我沒興趣當官,現在的生活挺好的,等過些日子,我再娶個媳婦,兩個人一起孝敬你。”
他詢問間,敏銳的察覺有一股奇異的氣在他身體中的盤桓,很明顯是這口魚肉的功效。
“我過些日子,要出一趟遠門,沒個一年半載可能回不來。”陳水君忽然開口。
陳執安眉頭一皺正要詢問。
恰在這時,院門忽然被推開了。
陳水君和陳執安轉頭看去,卻見原本人來人往的小巷子已經沒了行人。
門外站著很多身穿黑衣,腰佩長刀的人物。
有兩人正站在遠處,看向這樸素的院子。
陳執安仔細看去,卻見那人一身紫衣,長髮披散在肩頭,面容威嚴,身材巍峨,遠遠站在那裡,竟然給人一種如同高山大嶽近在眼前一般的感覺。
他揹負著雙手,眼神如鷹隼銳利掃來,陳執安只覺得自己無所遁形。
而這隻一人身旁還有一位少年,銀袍玉帶,俊逸無比,他站在那紫衣人身後,嘴角含著一抹笑意,直視著陳執安身旁的陳水君。
陳執安張了張嘴,正要站起身來。
一旁的陳水君卻輕聲說道:“莫要理會他們,先吃飯。”
陳水君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平靜,陳執安看了一眼門外,又看了一眼自己這便宜老爹。
“我這老爹究竟是什麼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