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鼎喝的很醉,在扶著他出門的時候,他一個勁兒拉著賈璉說話。
“璉哥兒啊,老叔欠了你好大一個情,你救了老叔一家性命啊……”
“叔父這話說過很多遍了,小心看臺階。”
史鼎一腳踏空,趔趄了也不在意,仍舊抱著賈璉的手臂,呼呲咧咧的道:“是說過了……總之這次真是多謝你了,陛下把我調到了京營,還是副統領……”
賈璉聞言神色微動,說道:“這應該只是暫時的,叔父可是平亂功臣,等過些時候說不定陛下就把叔父調回禁衛軍了。”
先不說禁衛軍副統領本就比京營副統領尊貴,那驍騎營副統領更是比一般的禁衛軍副統領高一級。
因此史鼎這算是被貶了。
不過也不完全是貶,先前史鼎說了,寧康帝為了表彰他的“英勇救駕”之功,給他升了一級爵位,他現在是一等侯了。
“什麼狗屁功臣,我是什麼東西我心裡清楚的很。老皇爺待我恩重如山,我卻在最關鍵的時候背叛了他,我真是該死,賣主求榮這個恥辱,老叔這輩子是洗刷不掉了……”
史鼎或許真的是酒後吐真言,罵著罵著,竟是溼潤了眼眶。
旁邊的王子騰看他如此,也是欷歔不已。
若是按照史鼎這般說法,他和史鼎又有何區別?
他也是太上皇一朝老臣,也是奉旨入京勤王,最後卻輕易被寧康帝用一個閣老之位收降。
面對真情流露的史鼎,賈璉倒是有點欣賞了。
敢於直面自己不堪的一面,本來就是一種偉大。
當時那樣的情況,史鼎要是不聽他的勸,一心為太上皇效死,除了搭上一家老小的性命,又有何意義?
若是對外征戰,或許還可以說是為了民族國家,為了大義,死得其所。
可是這分明是毫無意義的內戰,底下的將軍和將士們打生打死,在那鐵網山上下留下了一萬具屍骨,可是最終呢?最終兩位聖人毫髮無傷,只是換得太上皇被圈禁。
那錢毅和孫佳在臨死之前,難道就沒有過一絲後悔?
不,或許他們也想活,只是他們不像史鼎那樣好運,上天沒有給他們活的機會。
於是賈璉安撫道:“叔父不必如此介懷,這本來不是叔父的錯。叔父也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一家老小的性命著想,才做了正確的選擇。
而且最後太上皇他老人家也好好的活著,並沒有因為叔父而發生任何不測。
認真講來,叔父這也算不得賣主求榮,最多就算是背主求存,叔父只是為了讓一家老小能夠活下去,叔父沒有做錯。”
史鼎抹了一把眼淚,抬頭看向賈璉,笑道:“不錯,還是璉哥兒有文化,老叔這確實算不得賣主求榮,算是賣主求存,求活……”
史鼎笑著笑著,忽道:“璉哥兒長得可真俊,不愧是京城第一美男子。可惜老叔的女兒才七歲,不然定然要把她許給你,真想做你的老丈人……”
賈璉斜視這廝一眼,招手示意邊上史鼎的親衛,一把將之丟了開去。
旁邊並沒有喝醉的王子騰則是莞爾不已,不過他內心也不由自主的思忖了一番,發現他也沒有適齡的女兒可以許配給賈璉之後,便也就熄滅了親上作親的打算。
送走王子騰和史鼎,賈璉看了一眼天色,問左右道:“什麼時辰了?”
“回二爺,已二更天了。”
點點頭,賈璉走回大院,剛過儀門就見鳳姐兒領著一大幫人,抬著各式箱子出來。
“兩位舅老爺走了?”
鳳姐兒迎上前來,細腰如擺,笑靨春霞。
賈璉嗯了一聲,抬手捋過其額角一縷髮絲,用微帶醉意的眼神注視著嬌妻明豔的臉龐。
鳳姐兒早知賈璉是個不知羞的,何況還吃了酒,生恐賈璉大庭廣眾之下對她做什麼親暱的事有損她的威嚴,因此提前擋開了賈璉的手,嬌瞪一眼後笑道:
“賞錢、名冊我全都備齊了,國公爺可要親自坐下來放賞?”
“不用,你辦事我放心。”
簡簡單單一句話,讓鳳姐兒心花怒放。
賈璉榮登國公之位,雖然礙於國孝和家孝不能大肆操辦,但是還該放下賞錢來,讓家下人丁沾沾喜,熱鬧高興一番。
因此她和賈璉商議,闔府賞半年的月錢,且這賞錢他們自己出,不過榮國府的官賬。
對於賈璉提出的這一點,鳳姐兒並不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