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辰穿戴完畢,出了房間,見鄧扒才搬了條凳子坐在大門口,翹著二郎腿,抱著膀子,嘴裡叼著煙,仰著頭,一副想要過從我身上踏過去的樣子,而杜海濤一手拎一個包,鼓鼓的,大約十來斤重,站在鄧扒才身前三米處,兩人形成對峙,卻誰也沒動嘴,也沒動手。
洪辰無聲地搖了搖頭,拐彎進了衛生間,簡單漱口,洗了把臉,出來時,杜雪兒已經從冰箱裡拿了牛奶和麵包,到他面前,小臉微凝地問:“他肯定打了電話,那些人是放水前的,你的人什麼時候到?”
杜雪兒理所當然地認為,之前洪辰打出的電話是搬救兵。
“說了半小時,快了吧。”隨口應了聲,洪辰接過牛奶麵包吃喝起來。
幾分鐘後,敲門聲響起,鄧扒才嚷了聲:“誰啊。”
“阿才,是我。”聽到外頭略帶沙啞的聲音傳來,鄧扒才登時來了精神,跳起來,轉身開門,隨後稀里嘩啦進來四個人,鄧扒才對為首那人彎著腰,非常謙卑地叫了聲:“閒哥。”
那人五十多歲,不光染了黃毛還留了長髮,一張驢臉上頭,青春豆留下的疤痕看起來坑坑窪窪,戴了副黑墨鏡,穿著灰白襯衫,敞開上頭兩顆釦子,露出脖子上那根小拇指粗細的金項鍊,手裡捏著BOSS牌手包,腕上滿天星表,西裝褲,尖頭皮鞋,嘴裡叼著雪茄,儼然港片中老大的派頭。
不知道是湊巧,還是特意點兵,身後三個根本個個身強力壯,統一板刷頭,面板黝黑,就正常的臉色都能嚇哭學齡前的孩子。
“阿才,你電話裡說的,沒晃點我吧,晃點也沒關係,付點車馬費就可以。”閒哥的一個跟班拉了條椅子,另一個跟班用手帕擦了擦,閒哥這才坐下,摘下墨鏡邊哈氣邊道。
“閒哥,借我十個膽我也不敢晃點你啊,就是他,昨晚把我女兒給糟蹋了,又不知道給我女兒,兒子喝了什麼迷魂湯,兩人都站在他那邊反過來對付我這個爹,閒哥,你可要給我做主啊,就我女兒的才貌,好多公子少爺上門來向我提親,有個外市的開口就給我一千萬彩禮,被他這麼一糟蹋,我女兒這輩子算毀了。”鄧扒才搖頭晃腦,拍著大腿,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別說,演得還真像那麼回事。
姐妹兩聽得滿臉怒容,渾身發抖,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杜海濤怒不可歇地吼道:“鄧扒才,你說的是人話嗎?他媽的就不是人。”
鄧扒才被一吼,立刻怕怕地往閒哥身後縮:“閒哥,你看到了吧,我是他老子,他就這種態度對我,剛才還用拖把打我,肩上手臂上的骨頭都斷了,等下還要去醫院,你可為我做主啊。”
“年輕人,火氣小一點,阿才是你爹,你怎麼能這種態度呢。”閒哥批評了杜海濤一句,隨即目光轉向杜雪兒,眼中不由亮了下,雖然不是第一次見了,但不得不說,鄧扒才這個養女的姿色的確沒話說。
不過,他也沒過分留戀,最後看向洪辰,臉色微微沉下:“年輕人,你有什麼要說的?”
洪辰簡單兩個字:“沒有!”
閒哥點點頭:“昨晚你在阿才家過夜,還和他女兒一個房間,人家黃花閨女把清白給了你,我只問你一句,你準備給個什麼交代?”
洪辰乾脆道:“把人帶走。”
鄧扒才瞪眼喝道:“留下一千萬,否則休想!”
洪辰笑了笑:“剛才五百萬,現在變一千萬,十來分鐘翻一番,你這高利貸演算法可以的。”
鄧扒才理直氣壯道:“你贖我兒子一千萬,帶走我女兒也是一個價,你以為還是古代啊,現在社會男女平等。”
男女平等這四個字從鄧扒才嘴裡說來把洪辰逗樂了,就連閒哥的三個根本都憋不住笑了。
“好了,別爭了。”閒哥對鄧扒才擺擺手,看著洪辰道:“一千萬是多了些,這樣我替阿才做個主,八百萬,錢到賬,人帶走。”
沒給洪辰回答的機會,從手包裡掏出一份合同,指著道:“如果沒辦法現在轉賬的話,先千份借貸合同。”
這是討債公司的標準套路,不管錢能不能收到,借條先寫下來,拇指印按上,接下來就進入流程化討債。
閒哥要比鄧扒才專業多了,不過兩人有個共同點,都是潑皮無賴,前者應該還多個頭銜:流氓,還是個老流氓!
“大哥,你誤會了,跟你透個實底吧,昨天我贖海濤那一千萬,是上上月家裡的拆遷費,加上我的全部積蓄,還問別人借了些,這才勉強湊夠的,家裡就剩下父母一套住房,我自己一套住房,其他的都空了,你總不能讓我把房賣了吧,賣了房我和雪兒,海濤住哪?”
洪辰一副頭疼的模樣,從兜裡掏出一疊銀行卡展示給閒哥看:“這些都是信用卡,昨天都刷爆了,大概還能擠出幾萬,要不我湊個五萬塊出來?”
閒哥眯了眯眼,目光從那花花綠綠的信用卡上一掃而過,心裡頭那根略微吊著的弦鬆開了,能夠一千萬替阿才兒子贖身的人,究竟是個什麼背景身份?他也擔心一腳踢到鋼板上,但錢壯人膽還是來了,現在好,終於洩底了,原來是個拆遷暴發戶,而且,還有一套自住房,父母家也有一套。
當然,這是洪辰的片面之詞,閒哥這種老江湖不會盡信,但十幾張信用卡卻是眼見為實,最起碼說明了一點,洪辰不可能有什麼大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