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問題,可以直接來問你嗎?”
江水源覺得去圖書館翻書查資料,還不如直接來找葛大爺。雖然他老人家嘴上不留情面,但學問是實打實的,問他總比自己去圖書館裡撞運氣強百倍。
沒想到葛大爺卻眉頭微皺:“問我?六月底之前可以,之後嘛,你還是另尋高明吧!”
江水源聽出了葛大爺的弦外之音:“怎麼,葛老師你要走?”
“放暑假我還不走,一個人留在學校裡辟穀修仙啊!”
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你跟我玩什麼聊齋?江水源只好接著問道:“我的意思是,葛老師你要辭職離開淮安府中?”
“你哪隻眼看到我要辭職了?”
“兩隻眼都看到了。”
葛大爺終於不再掩飾:“是啊,我準備辭職回京城讀個研。”說完他頹然靠在椅背上,低聲解釋道:“以前,我總覺得自己智商爆表,超越前人、做出一番成績不在話下。大學剛畢業那會兒,我認為自己最缺的不是學位,也不是名師指導,而是缺少一個讓自己安靜下來、專心思考問題的環境,就像牛頓的伍爾索普莊園、孫元起的崇實學堂。所以我遠離京城,來到淮安府,就是找個不為外界所擾的環境,讓自己靜下心來思考一些大問題,真正的大問題。”
江水源沒有插話,等著他繼續說下去。
“在淮安府中這幾年,我自覺沒有荒廢時間,但做出的成績卻乏善可陳。直到現在,我才勉強接受幾個殘酷的事實:第一,我並沒有自己想象那麼聰明。就像某本里說的,‘小時候,總以為自己是故事主角;長大了,才發現自己不過是群眾演員’。可能我的資質也就中上等,距離真正的天才還有不小的距離吧?
“第二,在淮安府這幾年,我自以為是‘舉世皆醉我獨醒’,專心在坐冷板凳。但回過頭來與留在京城、滬上的同學相比,已經不知不覺被他們拉開了好幾個身位,而且距離越來越大!我現在算是明白了,向陽花木易為春,別說什麼投胎、賣身、買房子,就是做學問,都得去一線城市才行!
“第三,現在這個時代,已經不像幾十年前了。以前還有秀才、高中生靠自學寫本書,然後一舉成名天下知。現在想要成名成家、做出成績,就非得讀研究生、拿博士學位、進科研院所不可,要不然別說拿到專案、爭取資金支援,就是寫的論文都發不出去,更別說其他!
“這些都是我的血淚教訓。不管你或張謹,以後要是走學術研究這條路,就別投機取巧,老老實實上名校、拜名師,認認真真拿學位、發文章,然後評副高、評正高,除此以外都是虛的!”
江水源突然覺得葛大爺有些陌生。
在他心目中,葛大爺雖然邋遢不修邊幅,精神上卻是超凡脫俗的,彷彿隱居深山參悟獨孤九劍的世外高人,不染半點人家煙火氣。如今的他,就如同為升職加薪煩惱的小職員、斤斤計較柴米油鹽的家庭婦男,有點世俗,又有些油膩。
或許這就是成熟吧?
江水源沒有太多感傷:“回京城讀研?是經世大學麼?那我以後見到你,是不是應該叫師兄?”
“滾!”葛大爺撇撇嘴,“不管你以後多麼飛黃騰達光宗耀祖,也不管我以後混得多慘,那我也是你的恩師,你和張謹也是我的開山大弟子,輩分不能亂!你也是敢亂叫,信不信我分分鐘把你廢掉武功、逐出師門?”
江水源憊懶地回答道:“那我就拜入惠院士門下!嗯,瓊琚姐是惠院士的孫女,葛老師您又是瓊琚姐的未婚夫,而我是惠院士的弟子,這麼算來你應該叫我——師叔?”
“滾犢子!”葛大爺被氣笑了,隨手砸過來一本書:“在我沒有改變主意之前,趕緊抱上你這堆東西,理想有多遠,你就給我滾多遠!我怕等下控制不住體內的洪荒之力,把你揍成生活不能自理!”
江水源見好就收,馬上抱著硬碟和那堆資料遁出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