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三清已經接受自己接下來的命運,可是,這個國家有著這樣的妖物存在,難以想象這個國家的子民們以後會有怎樣的命運……
如果是三藏法師的話,他會怎麼做?
究竟怎樣做才能感化這些妖物,拯救這些無辜的魂魄,解救下這個國家被困的子民們?
佛經裡有講到,逆境是成長必經的過程,能勇於接受逆境的人,生命就會日漸的茁壯。
可是如果深陷泥足,在逆境中被打倒,生命該如何成長,將軍百戰死,懦夫胯下生……
前進只需要一個理由,後退卻有千萬條理由。
如果說,她前進需要什麼理由的話,似乎從她出生那天起,就註定了。
她是要肩負起普渡眾生的艱鉅任務,她無法退縮,哪怕一步都會傷害到無數生靈。
她是要去天竺國求得普渡眾生的佛法,在這裡倒下了,天下蒼生該怎麼辦?
所以,唐三清努力地睜開噙滿淚水的雙眼,波光漣漣,清晰地映著那張醜陋不堪的血淋淋的臉,它那兩顆凸出來的眼珠渾濁不堪。
一雙是世間最清明澄澈的眼睛,一雙是世間最汙濁不堪的眼睛,極致的對比,凸顯出兩者之間巨大的差距。
他們在對方的眼裡看見自己的倒影,彷彿諷刺一般,極致的明與暗。
彷彿是錯覺一般,唐三清在那非人非鬼的血屍眼裡,看見了自卑與怯懦。它似乎在那片澄澈如汪洋的眼睛中看清自己的醜陋,在她臉頰上留戀的手指瑟縮著。
一面貪戀著,一面膽怯著,這樣糾結的神色在它的臉上異常醜陋,也是它狹隘的腦海裡思量不來的。
“你在想些什麼呢?唐三清現在已經到我們手裡了,插翅也難逃,他的皮是我們的,肉也是我們的。吃了他以後,我們功力大增,那小子再也不會是我們的對手……”
藤樹妖陰惻惻的話傳來,唐三清面前的血屍果然神色變得狠厲無比,兩顆黑漆漆的血窟窿裡穿滿貪婪和狠毒。
不到最後一刻,唐三清決不放棄,藤蔓纏住她的四肢,勒出血淋淋的血痕,她依然不停地掙扎。
像一隻纏在蜘蛛網上的蝴蝶,藤樹妖和血屍欣賞著獵物瀕臨死亡前那一刻綻放的絕美光彩,唐三清越是掙扎,越是露出脆弱神傷的神色,它們越是興奮。
像品味著得來不易的佳餚,當獵物奄奄一息時,味道最醇正。當她終於精疲力盡之時,血屍從石櫃中抽出一把寒氣逼人的匕首。
刀刃鋒利無比,反射出陰森森的藍色鬼火,看著削鐵如泥的匕首緩緩逼近,一步一步,比凌遲更痛苦的是行刑前的等待。
唐三清閉上眼睛,蒲扇般濃密纖長的睫毛,像瀕臨死亡的蝴蝶羽翼般,動人心魄,耳邊是它們陰惻惻的笑聲……
當她再次睜開眼睛時,引入眼簾的竟然是她的房間,房門緊閉,窗戶是開啟的,月光比她想象中來的明亮許多。
唐三清撫住胸口,心臟仍舊心有餘悸地怦怦直跳,她看著眼前的一切,似乎還是反應不過來。
她不是在山洞裡嗎,裡面的藤樹妖和血屍正要剝了她的皮,那明晃晃的刀子,她身體控制不住地打了個寒戰。
到底是方才的一切是個夢?還是現在是一場夢?
她不知道,她的全身戰慄著,渾身上下使不上力氣。當唐三清想要用力地捏自己一把,試試看會不會疼的時候,忽然發現她的兩隻手腕佈滿青黑色的勒痕。
那是被緊緊束縛後在面板上留下的淤血混合著乾涸的血跡,她撩開衣襬,果然腳踝上也佈滿了這樣的痕跡,唐三清的後背上爬滿寒意,這些證據意味著那些令人心驚膽戰的記憶不是夢境而是現實……
她來不及品嚐劫後餘生的喜悅,來不及思考是如何逃脫出山洞,來不及思考是誰救了她……只是心中湧現了無窮大的悲傷,一切都是現實的話也就意味著,那些在山洞裡發出幽暗藍光的鬼火也曾經是一個個鮮活的生命。
當真相早已如血肉般埋藏在心底深處,想要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就要揭開已經結痂的傷口,露出血淋淋的肉和森森白骨。
無論人是能否承受得住,真相永遠不會委婉地開口,那些犯了罪孽的,命運兜兜轉轉,最終還是制裁它。
十五年的閉關鎖國,他的締造者散播了一個如此漫長的彌天大謊,殊不知他毀了多少人的一生。
現在,天矇矇亮,天邊隱約有明黃色的微光,可是,即便太陽再不遺餘力地將自己的陽光揮灑大地,卻始終有照射不到的地方。
那裡就會有陰暗滋生,妖魔鬼怪都是黑暗的產物,沒有緣由,它們喜歡看人痛苦神傷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