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陌一跟著兩人,走到人圈內層,只見徐家大門被幾個侍衛守住了,旁邊有一年輕人手腳被上了枷銬,正跪在那裡哭著喊冤。
而一旁的小侍衛一身皂色衣物,手提水火棍,皺著眉守在徐無志身邊,這人正是林未。
在小侍衛身旁,還有一位身穿天藍色錦衣的男子,像是富家子弟。
“林未!”黃鐘十低呼了一聲,林未望了過來,見到來人李元豐後精神不由一振,正在這時,徐家大門裡走出幾個人來,當先一個正是安丘鎮的府長大人宋府長,然後是安丘鎮陪堂師爺郭陪堂,最後頭跟著個一身嬌豔打扮的婦人,手中牽著個三四歲的小女孩。
“這該千刀斬的逆子竟然投毒害父,我夫君不在家中主持大局,我一個婦道人家不便出頭露面,宋大人一定要為我徐家做主啊……”
徐山的妻子徐柳氏哭嚎著說道,她滿面悽容,右手捏著衣袖在眼角抹抹擦擦,哭哭滴滴一副怨大恨切的樣子,她女兒跟在後頭怯生生地扯著她的長裙,眼裡也蘊滿了淚水。
李陌一剛剛親眼見過一個忍羞含冤為夫告父的女子,這時兩相對比之下,怎麼看眼前這婦人都覺得她哭得太假,李陌一雖然不確定這叫徐無志的少年會不會做下毒害父的蠢事,但他可以確定,這婦人背地裡有貓膩。
李陌一腦袋快速盤算起來,這等尋常百姓害人,不同於之前的楊流兒,通常只是為取利而已,那徐家老爺子沒了對誰最有利呢?
……
這時,侍衛林未暗暗踢了地上的徐無志一腳,徐無志順著他目光才看到李元豐等人,涕淚橫流的臉上正自一喜,李元豐卻瞪了他一眼,向宋府長歪歪嘴,徐無志是個聰明人,立刻朝宋府長膝行幾步,撲倒在地地叫說:“宋大人,我冤枉啊,我爹已經答應我分家產了,我怎麼可能在這個時候毒害他!一定是有人栽贓陷害,大人要為我做主啊!”
“你這逆人還敢狡辯,雷公藤已經在你房中枕頭下找到,此等劇毒之物並獲,如今鐵證如山!你等著被押送刑場吧!”郭陪堂飛起一腳把徐無志踢翻在地,冷冷地說。
“就是,敢毒殺老父,這等逆子千刀斬也不消恨啊!”一群百姓們紛紛附和說。
“元豐兄臺,怎麼辦,你倒是說話啊!”黃鐘十焦急地低聲說。
此刻,李陌一緊緊盯著那徐柳氏,似乎發現了什麼,他的嘴角露出一個冷笑,上前安撫兩人說:“元豐兄,你們先別急,再等等看……”
聞聲,那黃鐘十轉過頭來,見到是剛剛和李元豐一起擺攤的少年,“元豐兄臺,這位是?”
“先別說這些了,解決眼下這事最為緊要。”頓了頓,李元豐轉過頭看向李陌一,“李兄,你剛剛說什麼再等,可再等人都要被帶走了,雷公藤乃劇毒之物,找到了雷公藤等於拿到了物證,若非還要等仵作驗屍完畢把屍首抬回殮房,侍衛們早把人關押回去了。”
徐無志繼續哭告,一旁侍衛林未也看向李陌一這邊,不知對方打的什麼主意,一個個也茫然無措。
卻不知李陌一的目光正在人群中搜尋著,隨口還問說:“……對面那個身穿天藍色錦衣的傢伙你認得麼?”
黃鐘十一臉茫然,“這位兄弟剛來安丘鎮不久吧,你可能不太知道,那個傢伙就是安丘鎮有名的紈絝子弟宋螭,人稱宋大官人,此人仗著家底厚實,又和宋大府長沾親,平日裡那是獨霸一方的人物,這傢伙家裡開著迎春院,為人即有錢有喜歡出風頭,整個安丘鎮上幾乎是無人不知。”
“哦……”李陌一點了點頭。
正在這時,一個仵作打扮的人從徐府大門走了出來,向宋府長一拱手,“大人,死者徐雄面色青黑,顏臉瘦削,眼眶凹陷,嘴唇乾裂,面板皺縮,身上無傷痕,且死者嘴裡及嘔吐物有大蒜味,銀針測試之下變得漆黑,據此可認證毒物為雷公藤,經驗證死者確是中毒身亡!”
圍觀百姓紛紛起鬨,宋府長輕嗯了一聲,“人證物證俱在,來人啊,抬上屍首押上徐無志隨我回官邸!”
幾個侍衛取了塊門板將徐雄屍首用麻布蓋著抬了出來,眼看就要將徐無志押走,徐柳氏的臉上不禁露出一絲欣喜,一對桃花眼飛快地向某個方向一瞥。
“且慢!!!”
李陌一大喝一聲挺身而出,他已經暗暗挪到徐柳氏側旁不遠處,這一吼就是奔著她去的,只嚇得徐柳氏渾身猛地一個哆嗦,差點當場軟癱在地。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李陌一身上,郭陪堂瞪視李陌一一眼,大喝說:“你這書生當眾喧譁個什麼,不在家中苦讀詩書準備明年的科考,在這逞什麼英雄,如今人證物證俱在,罪證確鑿,難道你還要為他硬出頭不成?”
古時百姓本就怕見官,哪怕只是一個區區裡甲都能讓他們卑躬屈膝,李陌一在一個正七品的府長面前昂首挺胸從容不迫,見多識廣的郭陪堂也不自覺地收斂了三分官威。
郭陪堂一愣神的時候,李陌一已經走到沒作聲的宋府長面前,大聲說:“小民見過宋大人,宋大人,這所謂的罪證確鑿,在我看來,都是那仵作捕風捉影栽贓陷害,這徐無志又不是個傻瓜,下毒之後剩下的毒藥為什麼不及時處理,就算要藏也藏個好地方啊,藏在自己枕頭底下豈不是自取滅亡麼?再說了,若是想爭奪家產,他也不會傻得選擇在這個時候下毒啊,要下毒也得等著大哥回家全家團聚的時候。”
頓了頓,一手點完數,李陌一掰著手指頭,“一二三四……徐雄、徐山、徐柳氏、還有這小丫頭,要獨吞搶家產自然是要將他們一塊兒毒了,哪有隻毒父親一人的道理?就算父親死了,還有長兄在,親爹沒了,長兄為父,分家之事自有長兄處理,徐無志作為老二照樣得不到任何好處,如此想來,不是徐無志腦袋照門夾了,就是這事裡另有乾坤!”
“不錯,徐無志這人雖然胡鬧了點,不過他那麼機靈的娃兒怎可能做出這樣的傻事?”
“對啊對啊,徐無志這小子從小就沒什麼大志向,他爹這才給他取得這名,但他是為人懶惰,人可不傻,啥好處沒有還要毒害自己親爹,他絕對做不出這等荒唐事。”圍觀百姓中認得徐無志的人不少,聽了方才李陌一的話後他們如夢初醒,紛紛點頭相互竊竊私語起來。
宋府長雖然急著結案,不過卻也不昏庸,他聞言,臉上有些詫異,冷笑一聲:“那書生,你口口聲聲說不是徐無志下的毒,你有徐憑證?人命關天,你可不要當眾信口雌黃!”
李陌一淡定地一笑,“找證據嘛倒是不急,目前最緊要的是救人,等我把徐老爺子救活過來……下毒者是誰自然就一清二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