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打量一番,李陌一面上卻無表情,旁邊吳老漢跺腳說:“逆子!你個崽子愣著幹什麼!快說,到底出了什麼事兒??”
李陌一這個無語啊,這才片刻功夫,從逆子到崽子,下一步莫不是快成孽畜了。
那大漢哎呦又是一聲,顧不上再打量眼前的李陌一,手忙腳亂的開始收拾攤子,一邊急急的說:“災了,災來了!總共有幾千多人的樣子。爹,快快收了攤子回去,不然待這些災人進了城,你這攤子可不成了肉包子打狗了?”
吳老漢和李陌一聽的齊齊一愣,隨即同時臉色大變。
吳老漢再顧不上教訓自家兒子,慌里慌張的和兒子一起收拾起來。
災了?
李陌一退開兩步,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所謂災了,其實就是災民來了。
這年月,仍舊停留在古老的農耕階段,百姓除了面朝黃土背朝天的從土地刨食兒,極少別的生存手段。
至於說經商,後世許多人細細追究起來就知道古代商賈地位低下。
其中更重要的原因,商人這個行當不但需要本錢,更是被一些世家貴族把持著,普通老百姓少有能參與進去的。
所以,一旦發生什麼天災禍事,又或是遇上戰亂,百姓們就只能背井離鄉,成群結隊往別處求活。如此便形成了災民,災民來了,也就是吳振口中的災了。
那這次突如其來的大批災民,又是什麼原因呢?
想到這兒,李陌一把拉住大漢,問說:“這位兄臺,你說災民來了,可知道這災民從什麼地方而來?又是遭的什麼天災?”
那大漢一愣,搖了搖頭說:“我哪裡知道啊,是了,聽說去年大寒,北邊幾個縣都遭了天災,糧食貧瘠顆粒無收,應該是從那邊來的吧。得得得,你要想知道,自己去城門那邊問去,我來時見到府長官邸裡的人都往那邊去了。”說著,那大漢甩脫李陌一拉扯的手,轉頭推起小車就走。
李陌一眉頭皺的更緊,稍稍一沉吟,轉身待要走,後面卻被人拉住。
扭頭看去,吳老漢捏著油紙包遞了過來,嘆說:“小兄弟,拿著這個,這災民一來,怕是老漢這點營生是做不了了。你也趕緊回去跟你家裡人商量下,儘量多存些米糧,我料著,這糧價………”說著,吳老漢搖搖頭,嘆口氣而去。
李陌一愣在原地,看著遠去的父子倆,捏了捏手中的油紙包,裡面是三個熱乎乎的燒餅,心中又是感慨又是嘆息。
把燒餅藏在懷裡揣好了,李陌一拔腿往這小村上城門那邊走去。找張氏真兇,尋古墓之秘什麼的都先放放吧,眼下先把當前這事兒弄明白了再說。
正如吳老漢說的,這災民一來,只怕這四周方圓百里地再也難以平靜。
災民一來,當地人口暴漲,供大於求,糧食價格自然飛昇,大戶富人們底蘊深厚,根基牢固,再難也能撐住。而普通百姓去如同無根的浮萍,稍大點的風浪,一個不好就是覆頂之災。
很不幸,李陌一自己個兒目前也是屬於這無根浮萍中的一簇。僅僅一百多兩根本不足以支撐幾月,這讓李陌一不由的再次感嘆,倒黴事可能是真賴上他了。
越往小村上的城門走,緊張的氣氛越濃郁。沿路的許多店鋪都在上門板開始收拾。
路過一家裝潢氣派的酒樓時,李陌一遠遠看去,卻見那邊竟連門板都上好了,也不知是動作夠快,還是根本就沒開過。
心中的憂慮又更重了幾分,想了一想,還是沒停留,繼續往城門走去。若不搞清楚狀況,連個應對的計劃都沒法設定,更別說解決問題了。
待到了城門這邊,情形更讓人緊張了。
街上到處都是當地的侍衛,提著哨棒跨刀,挨家挨戶的敲門勸店家不要慌,不要關門停業。還有幾個拎著銅鑼,邊敲邊大聲宣佈官邸的通令。
通令內容不外乎就是要大家不必慌亂,安守秩序等等。再就是通知各處,若有趁機作亂、生事者必嚴懲不貸。
只是這個關頭上,自身難保,又哪有人肯聽?任那差役拍的門板山響,各店家裡面也是打活不應。
李陌一看的直搖頭。剛剛聽那大漢說官邸的人在第一時間就趕往城門,還覺得本地的這些個大人頗有擔當。然而此時一看,擔當是有了,但能力實在是很有待考量。
眼下這個時候,維持秩序固然是必須的,但強令商家開門營業莫不是亂上加亂?
不相干的人應該越少越好,那樣才便於安排佈置。
“那書生,災民禍來亂時,莫要在七劍城中四處閒逛。”
正暗暗搖頭之際,李陌一忽然聽的有人喊自己,轉頭看去,只見前面拐角處一隊人擁了出來。
最中間一人年紀四十上下,身材微胖,一身青色長袍,穿在身上緊繃繃的。頭戴雙翅烏紗黑帽,這大冷的天,額頭上卻仍是汗水直冒的。此刻一邊走一邊擦拭,面色陰沉,滿是憂色。
這人李陌一不認識,不過從其穿著打扮上,猜想應該是此城府長官邸裡,至少排名前三的主兒。這從他身上長服補子上,繡的那兩隻與眾不同的鳥兒就能看出來。
李陌一心中稱為鳥兒的,其實正是此朝七品官的象徵。而此人也不是別個,正是此地七劍城府長大人嚴士言。
跟在嚴士言身邊的,除了幾個侍衛外,還有兩人。其中一個一身青色道袍,面色紅潤,仙眉長目,頜下一綹長髯,望之神采斐然,一派靈風道骨,看上去像是個道中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