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牧見他走遠,這才吹了聲口哨,取下吱吱腿上掛著的竹筒,裡面有一張字條,只寫了按兵不動四個字,他讀完以後,將紙條撕碎,丟在風雪中。
北燕的國師,乃是梁國的女幹細,玄牧的神識入幻境,覆在了這具軀體上,代替他完成本來該做的事。
所以七年前剛剛過來的時候,他悄悄找到了莫平,在他心裡埋下了一個懷疑的種子,這幾年身處皇宮,盡職盡責地挑撥離間,引起北燕君臣不和。
不過他也沒有料到,莫平會如此極端,直接帶著莫安,將皇室斬殺殆盡,自己登基為皇。
方才的訊息是梁國傳回來的,朝堂動盪,本應是最好攻佔的時機,可梁國才剛吞併一個小國,兵馬損失不小,加上今年大旱,收成不好,糧草囤積也不多,實在不宜出兵。
莫平是一個好的將軍,卻未必是好的皇帝,北燕勢必會發生動盪,便讓他們內鬥幾年,待梁國休養生息,再來收服北燕。
「莫鬼鬼,你能渡過這一劫嗎?」玄牧看著遠方悠悠地道。
在宮中的這幾年,他觀察到莫鬼鬼的靈智都處於混沌狀態,近來才有所改善,許是蜃珠的影響。有玉簡記載,蜃珠有極小的機率融合入異瞳內,相當於滋養的靈物,於日後修煉瞳術大有裨益。
但融合蜃珠的過程,會經歷幻境的考驗,可考驗究竟是什麼,怎樣才算成功,卻沒有人知道。
按照原本玄牧所設定的幻境,莫平不會這麼早,毫無端倪地造反,以莫鬼鬼的才智,也有應對之法,而不是像現在一樣,以如此慘烈的方式見證親人的離世,毫無還手之力。
玄牧能想到的唯一解釋,便是他所佈置的幻境,與蜃珠的幻境,合二為一,使其難度大大的提高。
不管莫鬼鬼的靈智有多高,她現在也只是一個七歲的孩子,身受重傷,此去皇陵生死未卜,她能做些什麼?更何況,梁國不會給北燕太久的時間,最多十年。
內憂外患,這個局,又該如何能破?
皇陵位於京郊東行三十里的山脈中,一隊十二人的侍衛護送著囚車,向東而行,一路走過來,風雪越來越大,行至入山的峽谷時,被坍塌的碎石攔住了去路。
侍衛分出兩人,帶著永安公主返回不遠處的茶攤等候,其餘人則留在峽谷內清理碎石。
刺骨的寒意無孔不入,莫鬼鬼始終坐在囚車內,左手耷拉著,昨晚上脫了臼,還沒有好,右手抱住自己的膝蓋,明明是大冷的天,可臉上卻帶著異樣的潮紅。
莫鬼鬼靠著木柵欄眼神渙散,她知道自己正在發熱,可只要一閉眼,眼前盡是昨晚的場景,她甚至清晰的記得每一滴血液滴落的位置。
那邊兩個侍衛低聲交談著,不時看向她這邊,他們不敢私自在半路上將她放
出來,可現在不能趕路,便將囚車停在了茶攤撐起的帆布下,好歹避些風雪。
「咣噹!」
莫鬼鬼低下頭,就見茶攤的老闆娘,端了一杯熱水過來,放在了車轅上,卻沒多說什麼,直接離開。
侍衛裝作沒有看到的樣子,避開了視線。
茶杯上升騰起熱氣,莫鬼鬼僵硬的手握住杯子,暖意順著手掌傳過來,在冰天雪地裡格外讓人眷戀,一杯熱水喝下去,身上似乎也多了一絲溫暖。
莫鬼鬼用唯一能動的右手,四下摸索,可身上空無一物,實在沒有什麼能報答給老闆娘的。
她低頭看著唯一繡了銀線的髮帶,將其解下,艱難地系在了杯子上,重新放回車轅,復又靠在木柵欄之上,視線看向正往回走的侍衛身上。
「道路已經清理完,咱們即刻啟程!」
茶攤角落的桌子上,坐著一老一少兩個和尚,目送著囚車穿過峽谷,再往裡面走,便是皇陵。
「可算是接到你們兩個了!」紅色勁裝的女子腰間別著一把軟劍,一屁股坐在二人中間,拿起桌子上的熱茶一飲而盡,指了指離開的囚車,「那個便是永安公主?」
「香雪海,你怎麼來了?」天樞拿起佛珠,準備離開。
相國寺與皇陵毗鄰,分屬兩座不同的山脈上,他們這一路走來,都是跟在囚車的屁股後面,到了這裡才分開,從另外一條路上山。
「皇宮發生了那麼大的事,莊主擔心你們啊,特別讓我過來接應你們的,」香雪海擦了擦嘴角,將茶壺放下,「你們還沒回答我呢,剛剛離開的那個,是永安公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