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羨之自從立志習武以來,每日跟著蕭世乾勤習槍棒、打彈子,到了晚間,還要秉燭夜讀,準備科舉。雖覺疲累,倒也充實。
光陰荏苒,不覺寒冬已至。一日,李羨之在寒風中練習射術,忽然李喜兒領著慶安急慌慌地走進來。李羨之忙問道:“你二人這般急迫,所為何事?”慶安打了個恭,一臉悲慼地道:“金大人前日偶感風寒,不想病得重了,以致臥床不起,特來稟告公子,前去探問。”
李羨之聞言,心裡焦躁不安起來,扔了手中角弓,向外走去,李喜兒自架子上取了件大氅追了出來,給他披上。李羨之到了前院,命下人備了暖轎,便往巡撫衙門急趕。
李羨之一路催促,轎伕們在這隆冬季節跑得汗流浹背,氣喘吁吁。到了撫衙門首。李羨之快步往內堂走去。到金巡撫病榻前,就見金巡撫躺在榻上,面無人色。李羨之想起金巡撫提攜之恩,一時凝噎,不知說什麼好,單膝跪在榻前。
金巡撫見李羨之到了,強撐病體,喘著粗氣道:“偶感風寒,不想成了冗疾,恐難好了。”李羨之忙道:“恩師且寬心養病,學生當遍請名醫,為恩師醫治。”
金巡撫道:“病來如山倒,為師家小皆在故鄉,身邊無人,這一向就勞煩你伺候了。”
李羨之忙道:“恩師說的哪裡話,侍醫問藥,本是學生分內,自當用心。”
說著,金巡撫口眼歪斜,不能言語,四肢抽搐。李羨之忙喚診病的郎中。郎中進來,行了幾針。金巡撫的症狀稍稍好轉,又過片刻,便昏昏睡了。李羨之悄悄退了出來,問那郎中道:“金大人得的什麼病,如此性急?”
郎中道:“大人身子本就虛弱,久在邊塞,櫛風沐雨,染上了風疾。日前巡邊時又被寒風侵體,將頑疾帶了出來。”
李羨之心懷忐忑,問道:“此病治得好麼?”
郎中道:“此病本就是不治之症,得病之人若好生將養著,或許能遷延些日子;而今金大人的病來的太急,縱使扁鵲重生,亦難治了。”
李羨之聽了郎中的話,心裡五味雜陳,不是滋味。令李喜兒回府,叫上李如意、金順兒和韓釧兒,分別到城裡城外,把遠近有名的大夫都來給金巡撫診病。
李喜兒連忙走了。李羨之仍回裡面伺候。
次日一早,附近有名的大夫來了七八位,李羨之一一請進房中,會診了半日,搖頭晃腦地走了出來。李羨之上前問時,大夫們低聲道:“我等才疏學淺,恐是無能為力了。”
李羨之懇切道:“請各位先生用心診斷診斷,好歹救金大人一救。”
一個大夫道:“我等一起斟酌個方子,卻不能保證藥到病除。”
李羨之躬身行了一禮:“有勞了!”
許久,大夫們開了方子,李羨之忙令李喜兒抓藥、煎藥。送走了大夫,又喂金巡撫吃了藥,已是深夜,李羨之累的七葷八素,吩咐李喜兒回府取來換洗的衣物,就在衙門中睡了。
自此,李羨之就住在撫臺衙門裡,每天早晚伺候,又寫了信回金巡撫老家宿松縣,令其子來探病。
吃了許多藥,金巡撫的非但不見好,反而一日重似一日。這天夜深時分,金巡撫自知不免,便將李羨之喚至近前道:“我命將休,一生未治生產,只留下藏書千卷,我兩個犬子不成器,就都留與你,盼你能繼我之志。我死之後,將我送回鄉梓歸葬,我便瞑目了!”說罷,就只有進的氣,沒有出的氣了,又過片刻,歿了。
李羨之伏地慟哭了一場,眾人勸解方才止住。當晚,僕人們將金巡撫屍身擦洗乾淨,又換上了嶄新的緋色繡雲雁四品官服。賀泰安則寫了十幾封訃告,差人知會延綏鎮治下各處官員。
次日,眾官皆至,李羨之與賀泰安會同一眾官吏向朝廷遞了報喪的訃聞,又把棺木停厝在城外的一座寺廟裡。一面請了一眾寺僧每日唸經超度,一面等著朝廷詔命。
過了幾日,下人來報金巡撫之子到了。金巡撫兩個兒子,長子金雲在家照料,來的是次子金夢。李羨之迎著,將其領至棺木靈位前,免不得扶棺痛哭一番,又寫信將喪訊傳回家中。
又過月餘,驛卒送來朝廷回報,准許回鄉安葬。
金巡撫一生清廉,死後除朝廷所賜官服、犀帶,以及幾十兩俸銀之外,惟藏書千卷。李羨之同著金夢一起,將金巡撫生前遺物收拾妥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