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康搬去了酒店以圖清淨,差不多一兩個星期回來一次,看看父親和孩子,或者和嘉琪說說家裡的的一些雜事,他再也不在家裡過夜,只要任何人提到胡小芬著三個字,他就會立刻翻臉走人,幾次三番下來連周老爺也不敢再提讓他收房的事了。
胡小芬就像是個透明人一般,他根本不理會她,瑞康立下規矩,不準胡小芬上桌子吃飯,如果她上飯桌,他就不會在家吃飯,原本週老爺還想著可能是瑞康一時說的氣話,偷偷的讓胡小芬上飯桌吃飯,沒想到,瑞康一看到她,話也不說,丟下飯碗抬腿就走人。
周瑞康對胡小芬是狠心的,無情的,甚至胡小芬揚言要自殺,他都只是冷哼一聲,就走人了。有次胡小芬實在忍不住,上前拉了他一下,被他當著眾人的面,猛的一把推到地上並狠狠警告她:“你再敢碰我一下,就別怪我對女人動手!”
所有人都沒見過如此冷酷無情的周瑞康,都驚呆了,所有人都覺得周瑞康簡直變成了另一個人。周家上下都知道周瑞康嫌棄胡小芬,因為沒有名分,連下人都不太理會她,她過的生不如死。
只有周老爺偶爾會看在孫子的面上,安慰她兩句,但是看到兒子的痛苦,他更是難過,他知道瑞康變得如此暴戾,是因為他胸中苦不堪言,他要的得不到,而不要的卻整天陰魂不散的跟著他,他只能躲,周老爺不敢再逼迫兒子,他怕再逼下去,瑞康會做出更為極端的事情來。
周老爺為這個孩子取名周定國。日子就這麼不盡人意的過著。
……
夜間,在半島酒店的豪華房裡,周瑞康拿出日記本,在紙上飛速潦草的寫著,左手夾著一支菸,眉頭蹙的緊緊的,臉色凝重,他寫道:
“若君吾妻,
我要怎麼辦?我是個罪孽深重的人,今天下午我真的想殺了她,我厭惡她,恨她,也恨我自己,我並不想要那個孩子,說真的,我希望他消失,……我快要瘋了,我怎麼會有這麼可怕的念頭,他畢竟是我的孩子,我卻希望他消失……
若君,我還是人嗎?可是這卻是我心底最真實的想法……我想我快要變成魔鬼了,除非我能找到你,只有你能拯救我,我們離開這裡,去一個沒有人的地方,或許是一個陌生的國度,或許是一個小島,就我們一家三口。
若君,為什麼你就這樣從我的生命中消失了?上天對我們的懲罰要持續到何時才能結束?
我知道你還活著,你和念安一定還活著,我感應得到,我經常夢見你們,若君,快出現吧….. ”
他的心情苦悶之極,落筆極重,把紙都劃破了,“啪”的一聲闔上了日記本,拿出了那塊梅花手帕,仰頭將手帕覆在自己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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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著一身整齊素雅的天藍色小洋裝,提著手提包,程嘉琪手中拿著哥哥的來信,照著上面寫的地址找到位於市中心一座寫字樓裡的“梁志宏建築裝潢公司”。
她是精心打扮過的,想要給對方一個良好的印象,可是樓道里那滿地的破磚碎瓦,木條膠管,幾個工人正在那敲敲打打,呯嘭啪噹的敲打聲,震耳欲聾,空氣中全是揚起的粉塵,讓她吃一驚,嘉琪揮了揮手,掩了下口鼻,往大門走去,輕輕的敲了三下,卻沒有回應,因為她的敲門聲早就被四周打雷一樣的裝修聲給淹沒了。
增加了力量,程嘉琪又大力的敲了幾下,這次才有人在裡面喚了一聲:“進來!”
推門直入,因為嘉琪實在受不了外面的噪音和灰塵,想趕緊躲進房間裡讓自己的耳朵和鼻子都消消罪。可是關上房門,屋內的雜亂更是令她崩潰,滿地的雜物,書啊,檔案啊,包啊,盒子啊,檔案袋啊,文具啊,散亂在房間的四處,甚至還有鞋子,衣服......
這是一間大概六十平左右的辦公室,外面隔了一個接待室,裡面有一間總經理室,一間小茶水間,中間橫七豎八的擺放著幾張桌子椅子。
小,亂,擠,這個辦公室連周家的飯廳都比不上,嘉琪四下裡看了幾圈也沒看到人,只得自己在滿地的雜物裡小心翼翼的踮著腳往裡走,裡間也是一樣的混亂,只見一個男人正趴在地上,撅著屁股,在往一個書架下墊東西,嘴裡嘀嘀咕咕的咒罵著:“你這該死的,看我搞不定你……”
這場面很滑稽,嘉琪看著那架子搖搖晃晃的,怕是要倒下來,趕緊上前幫他扶住。
“嘿嘿,總算搞定你了吧,我讓你晃。”那男人有些得意的跪坐起來,臉上因為剛才趴著,血液上湧的緣故,有點紅。拍了拍手上的灰塵,推了下鼻樑上的眼鏡,一轉頭,發現身邊有一雙漂亮的尖頭皮鞋,一對漂亮勻稱的小腿,緩緩抬起頭來,一路由下往上的打量她,看到了程嘉琪衣著亮麗的正扶著架子。
趕忙站了起來,微笑道:“多謝,這架子不會倒的,以後有個鉤子,和牆壁勾在了一起。”
嘉琪這才放心的鬆開手,兩人都有些尷尬,一時間不知道怎麼自我介紹,過了幾秒,那男子溫和的問:“小姐,你找誰?”
嘉琪趕忙自我介紹道:“我姓程,叫程嘉琪,昨天給您打過電話,想來應聘工作的。”
那男子深看了她一眼,點點頭,說:“哦,是的,我是梁志宏。你好。”
他本想和她握手,但是剛伸出手,就發覺自己的手黑的跟熊掌似的,趕忙尷尬的收了回來,笑笑說:“對不起,我去洗洗。你先自己找把椅子坐下吧。”
說著轉身走去了茶水間裡洗手。
嘉琪看著他的背影,有些不知道怎麼形容,一米七八左右的身高,頗為挺拔,結實精瘦,輪廓分明,兩頰有些往裡削,一雙神采奕奕的眼睛,飽含著理想和聰慧,鼻子有點大,長相不能說俊美,但是卻也五官端正,頗有個性。
在一堆無序擺放的桌椅中,嘉琪自己找了一張椅子坐下。
梁志宏洗完手走了出來,一邊擦著手一邊說:“你是嘉偉的妹妹?”
“是的。”
梁志宏笑道:“我和你哥哥相識也是巧合,我老家是山西的,那一年他衣衫襤褸,昏昏沉沉的跑來我們莊上,暈在我家門口,我爹孃收留了他,我也因為戰亂回到家中,我們就成了好友,他身子好了之後就離開了,說是回北平去。
之後我們偶有聯絡。過了好幾年,沒想到他又回到了我們莊上,嘿,真是緣分,他在我家小住了十來天,後來又行色匆匆的走了,我問他去哪,他也沒說清楚,只說是去尋找夢想。
當時我家就已經打算來香港,所以我把我大伯在香港的地址告訴了他,讓他給我寫信。於是我兩這幾年就一直保持著聯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