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漢保衛戰打響了, 火車“嗚嗚嗚”一路呼嘯著,冒著黑色的濃煙,載著上千條鮮活的生命開赴戰火紛飛的前線,他們的眼神中沒有恐懼,只有使命,他們或坐,或站,或靠在車廂上,沉靜,沒人說話,他們神色凝重,知道自己就要與日本鬼子正面交鋒,他們中將有絕大部分都將血染疆場,命赴黃泉。
周瑞康站在車門處,燃起一支菸,他是向軍校教官主動請纓奔赴前線,因為尚未畢業,又為了表彰他的勇氣,被授予上尉軍銜。
“周瑞康!”從車廂門那頭,鑽出個人來。
“唔?”他一抬頭,無奈的笑了笑,搖搖頭,程嘉偉,他的好哥們,好兄弟,也不知道他用了什麼辦法,也上了火車。
“你可真是神通廣大,怎麼混上來的?”
“咳,哪裡需要混,我可是光明正大的上來的,押送輜重啊,你們吃的喝的,都是我管的呢。”
“你又沒入編制,怎麼會讓你跟來?”
“哎呀,我和後勤部的那些人早就熟的翻天了,我現在就是義務兵,所以就跟來了。”
“你真是瞎鬧,這是上戰場又不是去看戲,湊什麼熱鬧。”
“哎,你和嘉琪都去了,我不去豈不是太不講義氣了。”程嘉偉臉上依然是那少年不知愁滋味的笑容。
“你們……咳……”他想說,他兄妹兩這樣的追隨自己,實在是讓他於心難安,他們任何一個出了什麼事,自己一輩子都無法原諒自己。可是,他也知道,事已至此,飛馳的火車已經將他們三個人的命運載向了生死未卜的戰場。
“有煙麼?給我來一根。”程嘉偉突然收斂了笑容,有些落寞的看著他,瑞康從煙盒裡抖出一根菸,嘉偉用兩根手指頭生疏的接了過去,瑞康吧嗒一下開啟打火機,替他燃起了煙,嘉偉學著瑞康將煙放進嘴裡,緊緊用雙唇呡住,吸了一口,立刻被嗆的直咳嗽。
“天啊,這玩意真麼燻,你怎麼能一根接一根的抽?”嘉偉怪叫,但是嘴裡又吸了一口,第二口好像比第一口舒服了許多。
瑞康看了看香菸,看了看他的表情,他心中的慌亂害怕已經一目瞭然,死亡總是令人恐懼的,因為誰也不知道死後的世界是什麼樣的,還有來世麼?還是所有一切都會徹底消失?人死後到底會去哪裡?未知,而人類對未知的東西是最恐懼的。
瑞康靠在車廂上,看著窗外飛掠而過的景色,只是淡淡的說了句:“這東西能讓人偽裝隱藏自己。”
嘉偉第一次沒有再說笑話,而是接連著吸著手中的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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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耳欲聾的槍炮聲,血肉飛濺的真實戰場,周瑞康跳入了戰壕,拿起機槍對著敵人掃射,額頭被彈片擦過,劃開一道長長的口子,血流如注,頓時整個臉都是鮮血,他似乎感覺不到疼痛,他滿臉血汙,殺的眼紅,已經不在乎生死,看著對面那些侵略者,他唯一的想法就是多殺幾個。
一個炮彈飛來,在瑞康的右側不遠處炸開,炸的大地開裂,飛濺起數丈高的砂石,瑞康耳朵被震的失去了聽覺,本能的低下頭避開飛落而下砂石雨。
待到稍稍能睜開眼睛,發現身邊的戰友已經死傷一大片,一轉身,一個炮彈手正在朝他哀嚎,他的下半身已經被炸得血肉模糊,哭喊中,他伸出滿是鮮血的雙手緊緊抓住瑞康:“救我 ,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可是他能做什麼?他自己身上也被彈片擊中了好幾處,肩上,背上,手臂上,鮮血直流,他眼中升起水霧,無力的,悲傷的,沮喪的看著他,那個炮彈手絕望的看了他一眼,鬆開了雙手,用兩隻手在地上爬著,爬向他那被炸飛到遠處的下半身,可是沒爬幾步,就垂下了他年輕的頭,再也抬不起來了。
瑞康虛弱的靠著戰壕,雖然這幾個月真槍實彈的戰場生活,讓他早就對生死看淡了許多,但是他骨子裡是重情多情之人,內心依然無法做到波瀾不驚,他知道自己也傷的不輕,左臂已經抬不起來,看到那個年輕的炮彈手拖著那破碎的上半身在地上艱難的爬動時,他還是震動了,他是多麼想要活下去,他是多麼眷戀人世,哪怕這個人世並不怎麼美好,可是他生的意志是多麼的堅強。
看著周圍堆積如山的屍體,他淚流滿面,他並不是害怕,而是絕望,悲痛,大吼一聲,他再次攀著戰壕,從腰間拿出一顆*,拔了引線,朝敵人扔了過去。
“撤,快撤。”身後有人在大聲喊,但是他猶如聽不到一般,繼續用機槍掃射。
“瑞康!瑞康!”她喚他,可是他根本不看她,他的整個精神世界已經深深陷入了瘋狂的戰爭,他眼睛通紅,瞄準著敵人的戰壕。
“瑞康,你受傷了,你流了太多的血,必須馬上止血,瑞康!”程嘉琪必須和炮彈聲比聲浪高低,她幾乎是在扯著脖子在喊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