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哭到無力,跪坐在大佛像前,根本不管地上的灰塵有多厚,猶如一朵凋零枯萎的鈴蘭花,幾縷髮絲粘在她滿是淚水的臉頰上,眼中滿是絕望。他在做什麼?哦……他的已經是徐曼琳的丈夫了,他曾經說過如果這次她再離他而去,他就會去娶十個女人來氣死她…..天啊,只一個就足以摧毀她全部的希望。
她知道自己沒有資格這麼想,自己是有夫之婦啊,有什麼資格去剝奪他另結新歡的權力…..
但是再多的大道理,也無法稀釋她心中的痛苦,她癱軟的坐在地上,腦海中全是他與徐曼琳婚禮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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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是明媚晴朗的月份,他們選了一年中最美最詩情畫意的季節舉行婚禮,徐曼琳穿著潔白的輕紗拖地婚紗,輕霧般的面紗,讓她美的如夢似幻,像一朵怒放的純美白玫瑰,她大膽的穿了露肩的一字領的款式,美麗中更顯的性感。
她一手挽著父親徐如海的手臂,臉上灑著陽光,彎彎的眼睛包含著無限深情和對幸福的憧憬,她的眸子裡只有他的身影,他站在不遠處,微笑著看著她,俊朗挺拔的猶如童話故事裡的王子,徐如海臉上也滿是動容,雖然這個女婿他不滿意,但是看到女兒臉上甜美如蜜的笑容,他突然釋懷了對周瑞康的所有的成見。有什麼比讓女兒幸福快樂更重要的呢?
在莊重聖潔的婚禮進行曲中,徐如海將女兒的手交到了周瑞康手中,他兩微笑著走向牧師……
宣誓,交換戒指,證書籤字,親吻新娘,一切都是那樣的順利唯美。
和平飯店的休息室裡,周瑞康坐在沙發裡,伸直了他的大長腿,靠著椅背,支著扶手,一手放在唇上,垂著眼皮,冷冷的看著桌子上的那張結婚證書,另一隻手卻不由自主的在口袋裡輕輕的摸著一樣東西。這張結婚證讓他覺得迷茫又荒唐,無奈又沮喪,他把視線轉離,這輩子都不想再看第二次。
徐曼琳去了化妝室裡換衣服,他總算是有了些許獨處的時間,給自己倒了杯葡萄酒,踱步走到窗邊,看著窗外大上海五光十色的夜景,喝了一口酒,他輕輕的掏出口袋裡那塊繡著並蒂梅花的手帕,這上面的一針一線都是她的心意,繡在了他的心上。
他用力的握緊手帕,心裡不停的呼喊著她的名字,他不知道家裡有沒有收到他的電報,其實他並不想通知家裡,是徐如海要求他發電報的。無論如何結婚是大事,他沒有理由拒絕這樣一個正當的要求。
她知道這個訊息後會是什麼樣的反應?會哭嗎?還是會一如既往的默然以對?如果她傷心,大哥瑞安會安慰她?還是會生她氣呢?又或者她會大方的祝福他?哦,是的,她曾經那樣積極的撮合自己和若梨,還勸過自己和嘉琪在一起,梅若君,梅若君,你這個傻瓜,他想起他們分別的那個早上,她那柔弱的身子在自己的懷裡,緊緊的擁抱著自己,親吻著自己,她是那麼的動情……
他一口將杯中的酒喝盡,將手帕塞回口袋中。
“瑞康,你看我好看嗎?”
他轉過頭,看到徐曼琳已經換下在教堂的那款長尾婚紗,換上了一身純白鏤花的小禮服,帶著水滴形的珍珠耳環,珍珠項鍊,那珍珠圓潤閃亮,每一顆大小一樣,一看就是價值不菲之物。
他一時間沒法從自己的思緒中調整過來,看著她只是發愣,她笑著摸了下項上的項鍊說:“是叔叔送的。”
“好看。”他收起自己痛苦的回憶,將心底的那扇門關了起來,擠出個笑容。
“快走吧,他們等著我們呢,今晚上海各界的名流富商都來了,我們的婚禮是全城矚目,明天還會上報紙雜誌呢。”她興奮的說著,挽住他的胳膊,走出休息室,往禮堂走去。
“這有什麼好報道的?不過是結婚而已。”
“我也沒讓他們報道啊,但是我們這樣的家世,那些記者怎麼會放過那麼好的機會?知道嗎?原本委員長也要來的,只不過戰事吃緊,太忙了,所以來不了了。”
瑞康沉聲嘆了一聲,兩人來到禮堂外,司儀早就在門口等著了,上前說:“徐小姐,陳處長和徐副處長還沒到,我們稍稍等等。”
瑞康看到禮堂內人頭攢動,當真是熱鬧非凡,不一會兒徐如海走了出來看了他倆一眼,拉了徐曼琳到一邊,父女兩不知道在那說些什麼,瑞康沒什麼興趣知道,自己在那看著幾乎堆滿了過道的花籃。
大門口停滿了一輛又一輛氣派的轎車,似乎全上海有轎車的人都來了,沒有多少人認識他這個新郎官。
此時有兩個服務生正抬了一個花籃走了進來,從瑞康身邊走過,其中一個嘀嘀咕咕的和另一個說:“哎,沒地方放了都。”
“哎呀,這個這麼小,肯定不是什麼重要人物送的,隨便丟在角落吧。”另一個不厭煩的說。
前一個服務生於是就把那個小花籃隨意的扔到了一旁的牆角,周瑞康皺著眉,倒對著這個不起眼的小花籃好奇同情起來,走到牆角,拉起花籃上的條幅,寫著:“才子佳人,珠聯璧合。程嘉偉,程嘉琪敬賀。”
“嘉偉,嘉琪?哦!天!”瑞康全身的血液都要沸騰起來,急忙在大廳的各個角落裡搜尋他們的身影,嘉偉,嘉琪,久違了的親密友人,天啊,他們簡直就是天使,讓孤單落寞的他心中突然燃起了生活的熱情。他一定要找到他們。
他在大堂裡找不到,衝出了飯店大門口,在車水馬龍的街上四處張望,搜尋著他們的身影,終於在不遠處的電線杆下,他看到了他們,他激動的幾乎要哭出來。
“嘉偉,嘉琪!”他的聲音顫抖著。
程嘉偉兄妹兩轉頭看到他也都高興的幾乎跳了起來,三人快速的聚到一起,久別重逢,三人都一時無法言語。
“哎,你這個沒良心的傢伙,結婚也不請我們啊!”嘉偉笑著,一拳輕打在他肩上。
瑞康眼眶通紅,盛滿了淚水,他捂了下嘴,突然笑了出來,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把他二人緊緊抱在懷裡,在他二人臉上各親了一口。
“哎,幾個月不見,你怎麼變的那麼肉麻!”嘉偉調笑著:“你再親我,我待會就親你的新娘!”
嘉琪笑著說:“我估計他是洋酒喝多了也變的如此的西洋做派,見到人不分男女都先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