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長回到車間,把情況和老鄧說了。說完之後,他說:“老鄧,看來我也沒有辦法了,要不,你自己再去找找廠長說一說吧!”
老鄧別看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人了,這一生,他就是怕見領導。見了領導的面,心裡直突突,要是領導再一生氣,那腿就不好使了。讓他多幹點活行,要是讓他見領導,那簡直是要了他的命了。
這樣的結果,老鄧只能是接下來了。這下,老鄧是長記性了,也確實是心疼了。對他來說,一個月的獎金,那可不是一個小數啊!現在,集團公司效益好,一個月他的獎金要三千多塊錢哪!
三千多塊錢,對有些家庭裡說,也許不算什麼大事。可對於鄧貴來說,那可不是一個小數啊!現在,每天一走到崗位上,就想起了那三千多元的罰款。
老鄧平時就是一個內向的性格,有什麼事都憋在自己的肚子裡。對於一個家裡等錢用的他來說,就像一座大山,壓在了他的身上。
接連的幾件事,讓馮兆林的心境也不是太好。其實,崔立國那天離開鍊鋼廠,就什麼都放下了。這些天,再也沒有來鍊鋼廠。因為,他的心氣已經消了,何況,戰必成還很重視馮兆林。
可馮兆林卻不敢再大意了,因為,自己的前途,千萬可不能毀在自己的手裡。所以,這些天上班後,辦公室裡就見不到他的影子,天天都泡在生產線上。
晚上,在家裡吃完飯,想看會兒電視,也看不踏實,總擔心生產上再有什麼事。所以,總想到廠子裡去轉一轉。有時,半夜睡不著覺,也跑了過來。只要是自己在生產線上走一圈,看一切都正常,這樣,回到家裡才能睡安穩。
有些人,就是這樣,點背的時候,放個屁都能打到腳後跟。老鄧,現在就是這個樣子。有時候,越是怕出點什麼事,就愛出什麼事。
上次出事後,剛過了兩個多月,那心裡的陰影還沒有過去。有一天晚上值班,正趕上生產線進行定修。同班的另一個人知道晚上有四個小時的定修,就休班了。
現在的老鄧,無論是一個人在班上,還是兩個人在班上,他從來再也不去坐那條長條椅。因為,一坐上去,就覺得像有什麼東西扎到了屁股一樣,馬上就站了起來。
現在,沒事的時候,他也站在那裡,累了,他就倚著牆站著。站在那裡,就一個人默默的想著心事。有時候想老婆的病,有時候想兒子將來上大學,有時候也會想自己被罰的獎金。無論是想什麼,都是與錢有關。
這天晚上,八點鐘開始定修,檢修班通知他後,他就把水泵關掉了。關掉水泵,他哪裡也沒去,還是倚著牆在那兒想心事。檢修班正在對裝置進行維修的時候,馮兆林也是吃完飯過來了。
大家已經習慣了他晚上常常過來,和他打了個招呼,就該幹什麼還幹什麼。這時,馮兆林發現冷卻水管的水還是往外流,就問檢修班長說:“怎麼,水泵沒關嗎?”
班長說:“剛才都通知泵房了,看水流的樣子應該是關了,不知怎麼還有水,是不是有漏關的啊!”
這時,馮兆林抬腿就往水泵房的方向走。檢修班長看他往水泵房走去,也跑了過去。檢修班長走在了馮兆林的前面,推開了水泵房的門。
看見鄧貴站在牆根,就說:“老鄧,水泵都關了嗎?怎麼還流水啊?”
這時,鄧貴看了一遍幾臺水泵的開關,然後,像一個脫兔一樣奔了過去,把漏掉關閉的一臺水泵給關上了。這一切,都被馮兆林看在了眼裡。
當馮兆林看見老鄧,生氣的說:“這怎麼又是你啊?這工作你還能不能幹了?怎麼什麼問題都出在你的身上?段長還給你講情,我看還是罰少了?”
那一刻,老鄧整個人都木在了那裡。當馮兆林走了之後,他才知道,這下完了,弄不好獎金又要沒了。
開始,他覺得自己怎麼這麼倒黴,真是喝口涼水都塞牙。看來,這個月自己的獎金又要沒了。想到這裡,他的心裡更痛了,那是一種鑽心的痛,無法醫治的痛。
在那種痛中,他心裡產生了一種恨,一種對馮兆林的恨。他發現,馮兆林就是自己生命中的剋星。自從參加工作以來,曾經遇到那麼多的領導,每個領導都很認可自己的工作。甚至,自己還是單位的先進工作者。
現在,到了馮兆林這裡,自己怎麼就變成了一個被處理的對像?變成了一個一無是處的窩囊廢。家庭的壓力,已經讓他不堪重負,每當他走進自己的家門,他都有喘不上氣來的感覺。沒想到,如今工作上的遭遇,又把他給逼到了生命的絕境。
一個性格非常內向的人,從來不把自己的內心敞開來讓別人看。就算別人想安慰的時候,都無從下手。可他到了這樣的時候,往往又是聽不進去任何人的規勸。因為,他已經沉浸在自己認知的那個世界裡不能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