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鋼的各位領導,正在號召全體員工,同舟共濟,共克時艱的時候,誰也沒有想到,也就在這個時候,他們得到了訊息,戰北方集團將要撤出飛鋼集團。難道,這是兩個企業結合到一起的三年之癢嗎?還是戰北方集團也在這次鋼鐵之災中出現了問題。
是啊!善良的人們,總會有一些善良的想法。當範克龍在黨委會上,把這一訊息傳達給全體高管的時候,會議室裡馬上靜了下來。這個訊息太過意外,誰也不曾想過會出現這樣的意外。
戰北方想要吞併飛鋼的野心,那是司馬昭之心,在坐的每一位領導都心知肚明。可他們怎麼也沒想到,一次金融領域的危機,一次鋼鐵行業的災難,就讓他們依然決然地放棄了飛鋼。大家的第一反映,這是真的嗎?
可作為黨委書記的範克龍,怎麼會拿這樣的大事,來和大家尋開心哪?何況,還是這麼嚴肅的黨委會。大家已經記不清了,有多長時間,沒有開這樣的黨委會了。那覺悟的力量,那肅穆的心態,似乎,一直在生命之外徘徊。
會議室裡沉默了,範克龍也沒有想去打破這一刻的沉默,因為,範克龍接到國資委主任程繼剛電話的時候,也曾經和大家一樣,沉默了很久。他不知道,作為省委書記姜水濤主抓的國有企業改制改革,走到今天這一步,是成功哪?還是失敗哪?
顯然,這個問題,是不需要他來回答。至於結論,總會有人去評定,需要他來辦的事,是接下來的飛鋼,該怎樣的走?一副十分沉重的擔子,又將落在他的身上。
這兩年多來,範克龍已經一點點的學會了放下。當了那麼多年的總經理,有些事他總想去管,也出現了一些摩擦。後來,他就把心放在了黨務工作上,可民營企業的管理機制,又抵制了黨務工作的開展。黨組織在某些層面上,已經處於一個擺設的狀態。
後來,司機看他一天天的不高興,就在他休息的時候,帶他出去釣魚。於是,他學會了釣魚,也喜歡上了釣魚。因為,釣魚的時候,他的心就可以安靜下來。
會議室裡安靜了能有一分多鐘,開始大家在相互的看著,接下來,大家就開始相互的交頭接耳。在這一瞬間,大家都有了一些迷茫,又有了一些頓悟。似乎是明白了,似乎又不明白。
他們明白了,為什麼戰必成在去年年末的時候,要極力的把賬務賬做平,實現全年的盈虧平衡。當時,開會的時候,很多人反對把高成本轉移到下一年,這樣,對下一年的工作造成很大的壓力。
可柳如雪說:“鋼鐵形勢的低迷,是暫時的低迷,是國外金融對中國經濟的打壓。目前,政府正在採取必要的對策,來應對這一切。相信不久的將來,國家就會出臺相應的政策。所以,鋼材價格還會迎來一波好的行情。到那時,再來消化這些高成本的庫存,也不成什麼問題。
大家聽了柳如雪的解釋,也覺得很有道理。雖然,有些人還是認為,今年要是少虧一點,明年的工作壓力就能減少一些。
這時,範克成說話了,他說:“前兩天國資委繼剛主任跟我通電話的時候,也希望我們今年能保持盈虧平衡是最好。這樣的話,對我們改制三年來的工作總結起來很有利。但,他也說,我們是改制企業,一切要從我們自己的實際出發,他只是個建議。”
這時,崔立國說:“我和柳總想把今年的賬務做平,重點是考慮到今年年末全體員工的年終績效。按照我們制定的方案,全年如果出現虧損,年終就沒有績效工資了。如果是實現了盈虧平衡,大家至少還可以拿回去一半的年終績效。大家都辛辛苦苦幹了一年,如果一點績效都沒有的話,一定很失望,也會影響到職工的幹勁。”
崔立國說完這段話,誰也不再說什麼了。因為,這不僅關係到每一名員工的利益,同樣,也關係到在坐的每一位領導的利益。而且,高管的績效,要比一般員工高出來好幾倍。於是,大家一致同意,把賬務做平。
現在,大家明白了。員工的利益,那只是一個小利益,而戰北方的利益,才是一個大利益。他們用一個小利益的說辭,爭取了自己的大利益。原以為他們會和飛鋼人一起來承擔,沒想到,他們會這麼快就把一個亂攤子丟給了飛鋼。
而在坐的每一位領導,不明白的是他們為什麼突然就放棄了飛鋼這麼一塊已經到嘴的肥肉。當初,他們那麼的挖空心思的想要來改制飛鋼,耗費了那麼多的資源,付出了那麼多的心血,怎麼突然間說放下就放下了。而且,放的這麼一無反顧,放的如此迅速,如此果決。
難道,在新的鋼鐵形勢下,飛鋼真的沒有前途了嗎?難道,他們真的不願意和飛鋼一起來承擔這一次鋼鐵危機所帶來的損失嗎?難道,那麼聰明的戰必成,目光這麼的短淺嗎?
大家對戰北方的迷茫,是因為大家不知道戰北方下的是一盤什麼樣的棋。如果,僅用眼前的現實,來分析戰北方的用意,無論你怎麼去想,也想不通,更是想不明白。
可現實是坐在會議室裡的每一位領導,不必去想明白。因為,無論戰北方以什麼樣的姿態,以什麼樣的用意走出飛鋼。那接下來的戰北方,都與飛鋼沒有了干係。
那麼,沒有了戰北方的參股,我們還是改制企業嗎?現在,沒有人來回答這個問題,也不需要這麼急的來回答這個問題。那麼,如果不是改制企業了,已經轉變了身份的全體職工,還能回到國企中來嗎?同樣,也沒有人來回答這個問題。
不是沒人來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它不是一個關鍵問題。關鍵的問題,是飛鋼的下一步該怎麼辦的問題。當大家明白了今天所要面對的問題的時候,把目光都投到了範克龍的身上。
當飛鋼脫去了戰北方利用山河省國企改制的機會,強披在身上的外衣,範克龍又重新走到了飛鋼這個大舞臺的中心,又一次成為了大家關注的焦點,也成為了大家的希望。
當範克龍匯聚了大家的目光,重新站在飛鋼生產經營的管理中心,他知道,接下來的日子很不好過。飛鋼很多發展的機會都失去了,如何走出困境,確實是一個很大的考驗。
雖然,範克龍在帶領飛鋼發展的過程中,也曾經有過一些戰略上的失誤。但,每一次的決策,都是經過部門的調研,在一次次充分的研討之後,在黨委會上決定的。所以,他的失誤,有更多的人,願意和他一起去分擔。
範克龍真的感覺自己老了,沒有了當年的那種幹勁。可當大家用期待的目光看向他的時候,範克龍感到了大家對自己的期待,也感到了自己肩上的責任。一個老共產黨員勇往直前,不負使命的精神,像一針強心劑一樣,注射到了他的身體裡。
範克龍感到那炙熱的血,在自己的脈管裡奔流著,讓他渾身充滿了一種力量。
於是,他對參會的各位成員說:“今天的會議,不僅是把這一訊息通知給大家,重點是要研究,我們下步的工作應該怎麼幹?有什麼困難,也要一併的提出來,希望政府能給予我們更大的支援。另外,分家也是一件迫在眉睫的大事。雖然,家產是國資委的,可細緻的工作,還是要我們來做。
這一次會議,開的很熱烈,沒有了平時的那種沉悶。每一名參會人員少了平時的那種說不出來的壓力,更重要的是有了轉機,自己可以大幹一場了。
無論在會上,範克龍安排誰去幹什麼,沒有一個人討價還價。這是一名黨員,一名黨的幹部,應該有的擔當和責任。在這樣的時候,無論有什麼困難,大家都勇敢的承接了下來。他們知道,更大的困難還在後面。
散會之後,全公司都知道了這一特大的訊息。大多數的職工心裡,都有一種掩飾不住的興奮。特別是各生產廠裡的工人,幹起活來,就更加的有勁。好像飛鋼不再是別人的飛鋼,而且,又回到了自己的手中。
走在路上的每一個人,都有了一種不同尋常的心裡。那曾經被禁錮的靈魂,終於被釋放了出來。那曾經被一次次蹂躪的心靈,終於在磨難中掙脫了出來。
一瞬間,大家的境界就突然的提高了。面對飛鋼的困難,沒有人加班是為了掙錢,也沒有人去想,破了紀錄有沒有獎金?更沒有人去想,自己的努力和付出會不會得到應有的回報。每一名職工在單位工作,和在家裡幹活一樣的賣力。
沒過幾天,崔立國就隨著一行人回到了飛鋼。當他走在熟悉的街道上,感覺別人看他的目光有了一些變化。雖然,熟悉的人還在和他打著熱乎,可那問候之中,也有一些怪怪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