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噓”,有人發出聲音,腳步聲隨即沿不同路線散開,兩個人越過資料室門口,潛伏在另一邊,剩下的兩個,無聲地蹲在資料室門邊。
既然對方的主要目標是那女人,我正好不必插手,只要安靜地觀察就好了。為了安全起見,我離開門後,躲到距離資料室最遠的牆角。在我面前,靠牆排列著五隻巨大的冷凍櫃,蓋子上貼滿了各種顏色的英文標籤。
“海盜王預想到了未來,像他那樣聰明絕頂的大人物,最後也只能選擇屈從。那麼,豈非世界上的所有人,都會作那種選擇,甘心淪入黑暗的統治?不,那太可怕了,太可怕了!”那女人的聲音逐漸高亢起來。
窗外是一顆巨大的金合歡樹,枝繁葉茂,鬱鬱蔥蔥地伸展著枝丫,直伸到窗前來。如果我是伏擊者,一定會分派更多人手,首先從窗外發難,與門口的四人形成三角進攻佇列。聯想到之前我和希薇也曾在研究所裡遇襲,我忍不住暗自苦笑,21世紀的黑道勢力越來越猖狂了,公然在國際化大都市裡展開槍戰,根本不把警察放在眼裡。
我閉上眼睛,默默地在腦海裡描繪出研究所的樓層結構圖,不經意間發現,隔壁的資料室恰好在希薇辦公室的頂上。
“開啟‘黃金之海’,迎接黑暗之神的到來,騎乘獅子座巨像,與光明鏖戰於萬里沙海,呵呵,海盜王啊海盜王,你也許永遠都不會知道,人類的力量有多渺小。黑暗之神到來的日子,就是人類集體毀滅的時刻,並且下場要比單純的死亡痛苦一萬倍。其實,你不該把這封血書留給下一代的,那樣只會加速毀滅,讓咒語上描繪過的東西變成活生生的現實!”
咚的一聲,那女人一拳擊中了兩個房間相鄰的牆壁,震得房間正中的水晶吊燈一陣亂晃。
緊接著,我又聽到“咚咚”聲連續在近處響起來,仔細分辨,竟然是從身邊的冷凍櫃裡發出來的,彷彿有個不甘被困的小動物正急於頂開蓋子跳出來。冷凍櫃的側面掛著精確的數字式溫度計,此刻顯示櫃內溫度恆定地保持在零下四十五攝氏度。在那種溫度下,只有少數強力耐寒細菌能夠存活。
我的手摸索到櫃蓋上的暗鎖,用口袋裡的小刀輕輕撥了兩下,暗鎖就被開啟了。
“誰?”那女人一聲斷喝,隨即是輕型狙擊步槍連續扣動扳機的悶響,隔壁的窗子玻璃連續落地,發出稀里嘩啦的脆響。如我所料,槍聲來自窗外,殺手果真利用了那棵大樹進行攀爬和隱身。
假如人人都會選擇大樹做為伏擊地點的話,其實這個位置已經失去了伏擊所必須的隱蔽性,這也就是暗殺高手所謂的“負負得正”理論。從這一點上看,大樹上的殺手僅僅是一個微不足道的誘餌,並且採用的槍械也非常普通,拿來對付資料室裡那位高手,簡直是在以卵擊石。
我的手抓住冷凍櫃的蓋子,卻沒有馬上掀開,因為隔壁的戰鬥又一次出現了急轉直下的轉折。
金合歡樹上的槍聲驟然停了,我聽見玻璃碎片破空飛出、劃斷十二根樹枝然後插入殺手喉管裡的聲音。樓外的車聲持續響著,但沒有人注意到幾十步之內的這場激戰,畢竟那些匆匆忙忙驅車奔走的人只是些平平凡凡的生意人,只要不波及自身,他們是絕對不會過問江湖仇殺的。
“我是一個死過一次的人。”伴隨著一塊碎片被第二次掰斷的清脆響聲,那女人再次用尼泊爾語低嘆道。
資料室門外的人沒有參與這一次進攻,而是冷靜地繼續潛伏,聽任自己的同伴喪命。
冷凍櫃裡又響起“咚咚”聲,那女人似乎意識到了這邊的動靜,走向門口。就在她拉開房門的瞬間,門外的四個人同時發難,咚的一聲悶響傳過來,接著有繩網張開然後再收緊的咻咻聲。
這才是伏擊者的真正目的,用繩網拋射器進攻,只待敵人疏忽大意時,一擊得手。
“哈,成功了!”有人大叫,用的竟然是俄語。
“快,注射麻醉針,叫車子過來,準備撤退。喂,十號,你去隔壁看看,剛才是什麼動靜?”有個冷酷的聲音在一直不停地下達命令。
那個步履沉重的人向這邊跨了幾步,已經上鎖的門把手立刻咔嗒咔嗒地動起來。我及時地閃身於門後,那人單手發力,啪的一聲,將把手扭斷,重重地推門進來。我儘量蜷縮身子,只等對方出聲喊叫時全力衝出去,在敵人開槍之前把他們全部打倒。
這人在門口停了幾秒鐘,遲遲沒有跨步進來。
冷凍櫃那邊又“咚咚咚”地響起來,這人一下子發現了目標,大步走向牆邊,把後背完全暴露給了我。這個人的體形相當龐大,具有標準的高加索地區民族特徵,穿著一件撐得幾乎要爆裂開來的西裝,下襬飛揚之間,露出腰帶上掛著的一隻槍套,裡面插著一柄加了顯示器的速射手槍。
他的動作非常毛糙,幾乎是不假思索地便掀開了那隻冷凍櫃的蓋子,陡然向後仰身,像是在躲避什麼的襲擊。
“喂,發現了什麼?”有人從門口向裡探頭詢問。
“一個……大甲蟲……”掀開冷凍櫃的人只來得及斷斷續續說了一句話,龐大的身軀驀地向後一仰,轟然倒下,像是崩塌了一座大山似的,撲扇起一大片紛紛揚揚的灰塵。他的同伴嚇了一跳,一邊拔槍,一邊嗖地躍進來。
“啊,這是什麼?這是個什麼東西?”第二個人發出一聲悽慘的尖叫,手槍指向大胖子的臉,牙齒咯咯地顫抖亂撞,再也說不出話來。
我從門邊探出半張臉,瞥見大胖子的面門上罩著一隻黑乎乎的東西,約有成年人巴掌大小,恰好能覆蓋住他那張胖臉。仔細一看,那東西竟然是一隻指爪殘缺不全的黑甲蟲,僅存的四隻腳爪牢牢地嵌在那人的顴骨上,爪尖死死地嵌進皮肉裡。
大胖子的右手艱難地向腰間摸索著,很可能是想掏槍射擊,但一股洶湧的黑氣短短几秒鐘內就從他的臉上迅速彌散開來,一直蔓延到他取槍的右手手背。
“救救我!”他啞著嗓子號叫著,但那甲蟲頭頂的半根尖刺倏地一挺,直插入他眉心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