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老堂的兩位當值長老誠惶誠恐地跪在地上。說什麼也不肯起來。
柏夜愣在椅子上,雙手緊緊摳住了扶手。
他來帝都,來九老堂,已經做好了坦白身份的準備。這裡匯聚了西陸遺族最頂尖的秘術大師,說起來其實都是一脈相承的血統。他體內的混沌靈力,是不可能瞞過人的。
但是長老們的舉動還是把他嚇住了。
時間已經過了幾百年,這些遺族已經跟皇族沒有任何關係了。怎麼還會這麼激動?
柏夜的腦海中忽然靈光一閃。
並不是幾百年。他們上次接觸到的聖靈皇族,是我爹!
原來我爹在他們心中的份量,竟然這麼重!
懼怕也好,愛戴也好,現在的我怎麼受得住這些……
陶老管事瞅了瞅手足無措的柏夜,詭異地笑了笑,便瞬間變了表情,輕輕拍了拍腦門:“這事怪我。怪我。沒來得及說清楚。”
陶老硬拉起二位長老,從懷中掏出了一封書信。
黃麻皮紙的信套上封著蠟標,長老雙手顫抖著接過後,看到蠟封上大帥的印戳,又遲疑了一下。
信上只有寥寥幾字:“此子母親東渡而來,父名不可說。謹守絕密。務必,務必。”
年輕些的長老看了信,一拍腦門,低頭自語:“所有西陸遺族均在籍,確實只有二十年前那批人沒有錄入檔案。”
年長些的長老疑惑地抬起了頭:“這孩子的母親,原來是她?”
聽聞此言,柏夜一下子蹦了起來,激動地劈手奪過書信,翻來覆去地看了半天,才慢慢遞還了回去。
“……母親東渡而來……”
突然燃起的希望又熄滅了。他本以為書信裡寫明瞭自己母親的身份,原來大帥不過是虛造了個託詞,跟九老堂說自己的血統是來自於母親……
難道除了父親之外,還有個女人擁有皇室血統嗎?
柏夜努力地調整好了情緒,強迫自己穩住心神。已經走出了這一步,便要演下去。
兩位長老不太明白柏夜忽起忽落的情緒,也不敢詢問。
這個孩子的突然現身,已經足夠震撼了。但信上其他資訊卻說得含糊,這不可說的父親,究竟又是誰啊?
陶老等了一會兒,見疑惑的目光都匯聚到了自己身上,便莊嚴肅穆地抬起胳膊,向右上方虛抱雙拳。
難道是?
兩位長老低頭不語,臉上的表情卻扭曲了起來。
為了這孩子,大帥親筆寫信叮囑,又託付江家帶他來堂中。能讓這兩家如此小心照顧的孩子,還能是哪家人!
二位長老順著大帥和江家的關係,自然地想到了那場影響了大瀾國運勢的結拜。
當年結拜的三個少年英雄,到如今一人被天下尊為戰神,一人掌盡了天下財富。而第三個人,已為人主!
西陸流亡而來的聖靈皇族中,聖子已經舉家隕歿。沒想到竟然是當今聖上,幫聖靈族人留下了唯一的血脈!
再想想這孩子母親的身份。兩人的冷汗冒了一層又一層。
原來聖上和她之間還有這層關係,這真是相愛相殺了。
不大的內室裡安靜得出奇。聰明的柏夜已然知曉,大帥的書信和陶老的動作,已經把長老們的誤導得越來越偏。
只是還不清楚,他們將自己的身世到底認定成了什麼樣子。
屋裡唯一掌握全部資訊的就是陶老了。雖然恨死了這老頭神神秘秘的做派,但柏夜總不能現在當眾追問。只好硬著頭皮裝下去。
陶老卻跟個沒事人似的,自顧自地找了個座位坐下,微微笑道:“沒辦法,此子需要好生治療。他的情況反正也瞞不過你們的。大家也都是為他做事,不分彼此。”
老長老終於開口說道:“蒙大帥和江族長對九老堂如此信得過。本堂,本堂……定當盡心竭力,傾盡所有。但……”
這秘密太重,他竟然說不下去了。
年輕長老猶豫了好一陣,站起身來拱了拱手:“茲事體大,請容我等即時向堂主稟報。”
江靜瀾對內室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只是在前堂枯等,實在無聊得很。
她到九老堂來,也是為了診查自己前日所受禁錮後,有無後遺之症的。其實離開芳邑前,長老們給她看過後便說無妨了。陶老管家總嘀咕,非要她來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