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清風雅靜,屋內檀香繚繞。
顧青石和劉桂仙早換了一身行頭,但饒是如此,劉桂仙也仍覺身上癢癢的很,猶如那大牢裡的蝨子還沒洗掉一般。
顧青石本就覺得屋子裡頭悶,如今瞧著劉桂仙還不斷的在身上撓癢癢,一時間,他面色變了變,忍不住道:“撓什麼撓,剛不是才洗過嗎?”
劉桂仙本就覺得一身都不舒坦,冷不丁的聽到了這埋怨的話,一時間,也有些不高興了。
“他爹,你這是什麼話,那大牢裡的環境,你又不是不知道的,我什麼時候遭過那罪啊。”
說完這話,她又忍不住吸了一口檀香。
這久違的味道啊,自從她嫁給顧青石之後,便再也沒有聞過這些味兒了,如今想來,她是真的想念的很。
不想,這一口氣兒還沒有喘夠,顧青石沒好氣的哼了一聲:“遭罪?遭罪該怨誰,誰讓你當初要去改那軍名冊,不改軍名冊不就沒有這麼多的事兒了?”
說著這話,顧青石心裡頭就有火氣。
這次,他差點因為這事兒就掉了腦袋,雖然,他一向都不怎生喜歡老二,可老二畢竟也是他兒子,改不改軍名冊的,當真對他沒什麼影響。
就算是知道了劉桂仙的主意之後,他也不過是念著老三能光陽門楣,這才忍了一口氣。
誰知道,竟還有這麼個事兒!
想著老三這麼些年,混來混去,也就不過是混了一個秀才過來,反倒是花了他不少銀錢,心裡想著這一點,他扭頭看著顧春來,忍不住就想罵人。
可當他的目光定定的放在了顧春來那上好的錦服上後,她整個人的面色都變了變,當下就冷著臉說了一句:“老三,你這穿的是什麼!”
腦海裡思緒萬千,他似是想到了什麼一般,猛的站了起來,拍著桌板子就大聲罵了一句:“我們顧家可沒出過你這樣的子孫,你投靠那姓白的了?”
劉桂仙原本還聞著那上好的檀香味兒,冷不丁的聽到了這話,她整個人的面色變了變,生怕自家男人動手打人了,她趕忙過去,擋在了顧青石面前。
“他爹,你這又是在幹什麼,明明是老三把咱們給救了,這才剛剛出來,你咋好話不見得說一句,反而發這麼大的火氣了。”
劉桂仙說了這話,又忙小聲朝顧春來勸慰道:“好了,春來,有什麼事兒,咱們得好生生的說說,你看你爹才剛剛才大牢裡出來,這身子還弱的很呢。”
顧青石這身子,確實也弱的很,若是以往,早把劉桂仙給推開了,可糟了這多日的牢獄之災,飯也吃不抱,整個人都虛脫了一圈。
如今,被劉桂仙當再一旁,他也只顧著喘氣了。
顧春來目光緩緩地從兩人身上游移而過,最後,終朝顧青石笑了笑:“爹,兒子看的出來,你甚是疲乏,兒子就不打擾你了,我這就讓人給你們準備上好的膳食,你享用完之後,再好好休息休息,兒子晚些時候再來看你。”
說完這話,顧春來就往外頭去了。
顧青石張了張嘴,依著顧春來的性子,他早該過來跟自己道歉了,誰知道,他卻連個認錯的話都沒有,就這樣······走了?
顧青石愣愣的看著自家老三,一瞬間,他竟有了一種錯覺,面前的人,明明是自己的兒子,偏偏,又不像他兒子了!
直到顧春來走後,顧青石才忍不住破口大罵了起來:“回來,顧老三,你給老子回來,老子供養你讀書,可不是為了讓你在老子面前擺闊的!”
顧青石本就是個大嗓門,他這話一傳出來,頓時便傳的飛快,周遭勞作的丫頭僕人們都聽了個仔細。
雖然,現如今的顧春來早成了白家的新貴,可畢竟顧春來來的時間尚短,而且這人性子也最是和善,所以下人們也依舊會大著膽子過來打量顧春來。
顧春來自然將一切打量目光都看在了眼裡,可他也只是理了理衣襟之後,就快步朝後花園的方向去了。
不多時,有丫頭匆匆過來,跟他悄聲嘀咕了一句:“二公子,今日老爺才待了客,聽說,是為了救大公子······”
顧春來長吸了一口氣,又朝著周遭花團錦簇的花園子看了一眼,心裡暗道了一句:“只怕,世事皆不可如人願了。”
也絕不能如他所願!
畢竟,當真有那麼一天,別說在這後花園裡,就算是在最偏遠的後灶裡,也沒了他的容身之地!
******
傍午時分,許嬌杏搓了一大盆的冰粉籽出來,眼看著沒多少的冰粉籽了,心裡不竟又有了思量。
回想著楊水生之前提過的買冰粉籽的地方,她本還想跟楊水生約個時間,一同前去買些貨回來,再是不濟,讓楊水生買回來也成。
總不能斷了貨!
誰知道,楊水生倒像是存了氣似的,只顧著打整小龍蝦,對她倒不怎生搭理。
許嬌杏話都到了喉嚨眼上,終又聽阿花問了一句:“我怎麼聞到這屋子裡一大骨子酸味兒呢?”
楊水生打整小龍蝦的手一僵,沒有說話。
“還聽得見話啊?”許嬌杏瞅了楊水生一眼,乾咳了一聲,又嘗試著跟他開口,誰知道,她這話還沒有說出來,冷不丁的,又聽到阿花說了一句:“嬌杏姐,你這簍子裡裝的是什麼,怎麼這麼酸啊?”
是田芙蓉的糖醋魚!
許嬌杏這心裡打了個突突,她倒是忘了這事兒了!
之前芙蓉姐還讓她幫忙把這東西拿給阿兄的,她都差點忘記這事兒了!
許嬌杏看了看外頭的天色,心下有些遲疑,這不答應也就算了,既是答應了,自也沒有不辦到的道理。
拿著簍子,許嬌杏才要往外頭走,想了想,又覺著不對,她要是給阿兄送去了,回頭,阿兄少不得會東問西問。
要是知道是田芙蓉的東西,他還能要?
稍稍一想,許嬌杏又扭頭朝阿花說了一句:“阿花,幫我把這個給我阿兄送去,別告訴他這是誰送的。”
說完這話,許嬌杏心裡還有些小愧疚,倒覺得自己有種要把阿兄賣掉的負罪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