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雨樓築有三座樓臺,其中一座最著名的在東面,又稱東魁。
這原本是花雨樓的老鴇給每一任的花魁建造的,樓閣三層房間不計。白十三隨著魚幼薇來到別院,除燈火通明,假山流水,搖曳鞦韆外當屬那掛在堂前的一副對聯惹人矚目。
不說那一看就是大家風範的筆走龍蛇,就單論上邊的言語就頗為雅意襯景,來往有些粗人看不懂什麼意思,也忽覺逼格滿滿。
“此地有佳山佳水,佳風佳月,更兼有佳人佳事,添千秋佳話。”
“世間多痴男痴女,痴心痴夢,況復多痴情痴意,是幾輩痴人。”
見到白十三呆住,魚幼薇托起紅袖掩嘴笑了笑,說這本就是當年那位痴情的青都少爺,如今的青都城主所寫的上聯。
在他的眼裡那位女子從來都不是一雙玉臂千人枕,半點朱唇萬人嘗的風塵女子,盼望著能與她共度良宵,添上天地承認世俗不管的千秋佳話。
可惜郎有情妾無意,那襲紅衣添上這後半句,就離開了沿山從此在無音信。
白十三點點頭,隨著魚幼薇登上了三樓最頂層。幾乎每任的花魁都是選擇最高層,哪怕有些屋子是別人住過的,叫人收拾一下,便覺得沒什麼。
魚幼薇隨意的把鞋子脫下,甩到了一邊,自己赤著腳跑到了木窗前,這麼一推映入眼簾的便是那東風夜放花千樹,寶馬雕車香鋪路。
她託著香腮,痴痴的望著遠處的城牆連綿。悠揚的鳳簫聲四處迴盪,玉壺般的明月漸漸轉向西邊。
這位才剛剛及笄就被鴇母催促安排下初幟豔名,正式入名為妓的紅衣少女被風吹落面紗,扭頭間雲鬢微亂,朝著愣在門口的白十三慵懶的笑笑,彷彿風也靜止。
“要幾次?”魚幼薇踮著玉足款款的向著白十三走來,匍匐在少年胸膛上時身上的衣衫已經褪去大半。
纏著繃帶的右臂在白十三的背上撫摸,一時間氣氛旖旎。
“不...姑娘我想你是誤會了,在下實在沒有這個意思。”白十三被逼到牆角,望著自己身前面色緋紅眼神迷離的幼氣少女,實在是提不起心思。
魚幼薇散了氣勢,瞪大了眼睛望著自己面前的少年,心中煩悶。她盤腿坐到了已經焚好香的鴛鴦褥上,微笑道:“櫥子裡有藥。”
原本還想給魚幼薇講講道理的白十三聞言一滯,頓時滿臉黑線,神特麼櫥子裡有藥。
羞辱人的方法有很多,她偏偏用這個。
魚幼薇嘆息一聲,折身捧起一盆放在牆角的殘敗牡丹,坐在白十三對面自顧自道:“可憐你花容月貌,才情不淺。本應如其它牡丹一般,開的富貴華麗受到世人獨愛,可惜生不逢時。看這外面的大雪飄搖,你在我手裡竟是還未綻放就枯萎了。”
“你為什麼非得做這個?”白十三沒和這個小丫頭一般見識,不然非得讓她見識見識什麼叫比磕了藥還猛。
“那當做什麼可以讓我這個弱女子能養活我那重病的母親,脫離那一處陰暗的小院子,再也不用在寒冬臘月還為人家洗衣餬口?”魚幼薇反問道。
白十三沉默。
“或許是被人壓在身下久了,成了花魁便想住在高處。那位確實是風華絕代,但我卻不想成為她。那位的規矩也是我的規矩,除非來客的才學讓我滿意,不然我是怎麼也不肯允他成為入幕之賓的。”
魚幼薇說這話的時候給白十三的感覺是無奈心酸還夾雜著一絲像是尊嚴傲氣的東西。人的底線隨著富貴或貧賤提高或降低,就算是一些無才無德靠著肉體討生活的,她們在雲雨之時也會在腰間繫上一條紅繩,不算完全的赤裸相對。
也不知道是不是白十三的錯覺,在魚幼薇情緒略微激動的時候,她那纏著繃帶的右臂竟然脹大了一些。
魚幼薇似乎也是察覺到白十三的目光,收斂心神後,不懂聲色的拂過衣袖把右臂遮掩住了。
“既然公子不願與幼微同榻而眠,那幼微也不強求。只是希望公子天亮在回去,花雨樓的規矩我還是要守的。”
“那是自然。”白十三笑道。
估計魚幼薇也沒有想過在這天底下竟然有白十三這樣的男人,先是花費鉅額進了花雨樓的大門,又作下兩句讓自己頗為心動的詩才換來了沿山城乃至周圍各城男人都想要的良宵。
他居然只是要求自己這一夜與他坐下手談博弈,敞開窗戶談論詩詞歌賦,沒事還放聲高歌幾句。
不光魚幼薇迷惑,連底下的老鴇龜公還有一眾嫖客都很迷惑。
那三位府城來的公子停下大幅度的動作,推開門窗傾耳聽著,要不是知道這是白十三的聲音,他們就要叫嚷著:“好活兒,當賞。”了。
坐在四角閣樓頂上的張恨水陪著青衣少女一起賞月,二人已經沉默了足足一個時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