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記得那些哥哥姐姐們穿著白大褂在放著瓶瓶罐罐的貨架處穿梭,記得實驗室緩緩升起的煙霧,記得化學試劑混合產生的美麗反應。
任平堯讓他乖乖坐著,不要亂動,他很聽話,果真就坐著不動,只是小眼睛轉動著四處看。
他模樣生的好看,又乖巧懂事,在實驗室裡頗受哥哥姐姐們喜愛,他也喜歡跟他們相處。
何莉說的那個女學生,韓柯也是見過的。
她是一個長相很普通的女孩,在任平堯手下做研究生,平時在實驗室裡刻苦認真,恨不得住在實驗室。
據任平堯所說,那個姐姐家庭情況不是很好,所以任平堯能幫她的都會盡量去幫,能賺外快的實驗或者專案,再或者投稿論文幫忙修改,他都會優先考慮她。
任平堯當然也不是慈善家,如果這個學生能力不夠,他不會徇私。
也正因為這樣,那個女學生格外崇拜任平堯,崇拜任平堯的成就,崇拜他的才華,崇拜他的格局。
只是崇拜而已。
她會在韓柯來實驗室的時候,偷偷給他塞零食。
既然沒什麼能夠報答任教授的,那照顧下他的兒子總是可以的。
韓柯知道實驗室裡不能吃東西,就把零食裝進自己的小揹包裡,打算回家吃。
不巧,那天何莉在家。
韓柯坐在沙發上,把小揹包裡的零食一樣一樣地拿了出來。
拿到一盒心形巧克力的時候。
何莉注意到了,她問:“這個是誰買的啊?”
韓柯不假思索,“爸爸實驗室的姐姐。”
然後,韓柯就觀看了一出何莉單方面跟任平堯撒潑的戲。
不過,一盒巧克力還不足以離婚。
至少在韓柯十歲之前沒離。
之所以說,比起何莉,韓柯會更喜歡任平堯。
那是因為,在何莉心裡,事業比家庭重要。
在她和任平堯都沒辦法照顧韓柯的時候,她選擇的是交給寄宿學校。
對,交給。
像個物品一樣,完全不問一下韓柯是不是願意。
只是在送去學校的前夕,一聲不吭地收拾好韓柯的行李,用行動告訴一個未滿7週歲的小孩——
“你以後就住學校了,媽媽顧不上你。”
韓柯不哭也不鬧,默默地上車,下車,跟著老師,去宿舍,去班級。
可是畢竟他還是個孩子,對環境的適應力不夠,面對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儘管表面雲淡風輕,但他心裡也還是會有對未知的恐懼。
終於,入校後的第五天,他發燒了——39.5℃。
何莉在學校留的第一聯絡人是她,所以老師第一時間就給她打了電話。
她那時候還在酒局,接到電話後,醉醺醺地從酒店趕到醫院。
韓柯那個時候意識模糊,但也能清楚地聽到他的媽媽給他的爸爸打電話竟然是抱怨。
她說:“任平堯,你兒子發燒了,在醫院呢。你作為一個男人,一個父親,能不能負點責任,整天泡你那破實驗室,鼓搗幾個破瓶子。反正也掙不了多少錢,你還不如回家照顧兒子。”
不知道任平堯說了什麼,何莉的臉色是肉眼可見的憤怒,她提高音調,聲音尖銳,“我照顧他?你沒搞錯吧,我生意怎麼辦。再說了,就今晚趕過來這一趟,我就得損失好幾筆訂單。”
任平堯這幾天在外地有個講座,他應該是承諾了馬上飛回來,何莉才掛了電話。
何莉坐在韓柯床邊的椅子上,說:“兒子啊,你看看你爸,你病了都不來看你。你也是,好好的怎麼就發燒了,盡給我找麻煩。”
7歲的韓柯躺在病床上,回憶著每次發燒的時候,何莉好像都會說一句——
“你又給我找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