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距離,就算是步兵急行軍,一天一夜都能走完,就更別說一人兩馬,自小生長在馬背上的匈奴人了。
萬一匈奴人感覺馬邑的守備力量,強大到超乎正常狀況,那已經進入武州馬邑之間地帶的匈奴先鋒就會原路返回,會在不超過四個時辰的時間之內,從武州塞撤出馬邑戰場。
一旦事情真的這麼發展,那漢室對馬邑戰役的一切安排都將付諸東流,海量的錢糧軍械等同於打了水漂。
與此同時,漢匈之間的戰略局勢也會緊張起來,如果漢室不退讓,很可能爆發漢匈全面戰爭。
為了避免這樣的事發生,柴武必須也只能靜下心,保證北牆上的守卒,在同一時間內不超過四千人。
誠然,材官校尉舒駿所率領的原羽林軍士卒,便是四部司馬共兩千人的編制,再加上兩千關中青壯擴編,也足夠應對馬邑北牆的防守任務。
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萬一這四千人沒守住北牆,導致馬邑城破,那漢室對馬邑戰役的謀劃也將全然亂套!
待等戰後,柴武也很難解釋自己一個大將軍,帶著足足六萬人的關中精銳部隊,卻沒能守住馬邑北牆這二里長的城牆段。
不敢加大防守兵力,又不敢真的讓四千人去守馬邑北牆,柴武最後的希望,便寄託在了欒布、酈寄所率領的東路軍身上。
——如果能聯絡上東路軍,那隻要給東路軍下達一個‘儘快奪回武州塞’的命令,柴武就不用在馬邑扮豬吃虎了。
只要東路軍重奪武州塞,漢室對匈奴先鋒部下的包圍圈就會徹底形成,圈內的匈奴先鋒將插翅難逃!
到了那時,柴武所需要考慮的,就只剩怎麼以最小的代價,來解決包圍圈內的匈奴先鋒了。
如是想著,柴武便略帶些期待,看向那灰頭土臉,身上還隱隱帶有血汙的軍卒。
“稟上將軍。”
就見那軍卒不假思索的一拱手:“衛尉所率西路軍以於今日辰時,自南進入涔山①叢林之中,先鋒斥候已畢竟涔山中段,已探得山谷一處。”
“衛尉所部斥候還探得,善無城外已有匈奴遊騎徘徊,每隊十人,或有五十隊。”
“衛尉令末將轉稟上將軍:待馬邑站起,善無城或當為胡所圍困。”
聞言,柴武微微點了點頭,並沒有做出什麼太大的反應。
在武州塞被攻破,匈奴先鋒兵臨馬邑城下的狀況下,善無城被圍困,幾乎是必然的。
二十年前,太祖高皇帝設立雁門郡,將郡治放在善無這麼一個地方,也是考慮到這一種狀況。
雖然從目前的局勢看起來,馬邑武州善無三角區域的東門戶——武州塞被攻破,西門戶的善無城,也貌似是失去了其戰略意義。
畢竟善無城所守的,並非是匈奴人南下的要道,在武州塞已經被打通的情況下,匈奴人完全可以自五路山以東的武州塞進入馬邑戰場。
對五路山以西的善無城,匈奴人無論是置之不理,亦或是圍而不攻,都不會對佔據造成太大的影響。
但匈奴人,或者說絕大多數異族不知道的是:對於‘互為犄角’的防守位置,華夏文明有著怎樣的狂熱。
歷史上的三國時期,就曾發生過一次著名的,關於‘互為犄角之勢’的故事。
先是興平元年(194年),三姓牛馬呂奉先被曹老闆打的走投無路,投奔佔據徐州的劉大耳,劉大耳便以‘雙方互為犄角’的戰略考慮,將呂牛馬安排在了徐州城外不遠處的小沛。
——沒錯,這個‘小沛’,正是漢太祖高皇帝劉邦的老家:沛縣。
興平二年(195年),袁術攻打徐州,劉大耳率軍抵擋袁術大軍,讓三弟張屠夫留守徐州。
之後的故事,就是那段耳熟能詳的經典了。
張屠夫一邊貼上‘絕不能喝酒,絕不能打罵士卒’的對聯,一邊請留守的將士喝酒,並當場揮起軍鞭,把一個不願意喝酒的軍官給抽了一頓。
這個軍官懷恨跑到呂牛馬身邊,陳公臺在一旁稍勸一番,徐州便頓時易了手,三姓牛馬呂奉先,也總算是有了一塊立身之地。
劉大耳那邊正和袁術打著仗,就聽說徐州易手的訊息,趕忙往回撤退,便發生了那極具戲劇性的一幕。
——為了‘報答’劉大耳曾經收容自己,把自己安置在小沛的恩德,呂牛馬大筆一揮,對劉大耳說:皇叔率軍駐紮小沛吧,你我雙方互為犄角之勢,彼此也好有個照應。
從這一番鬧劇之中,我們就不難看出:對於古華夏軍士戰略界而言,有一個‘互為犄角之勢’的盟友,是多大的一個執念。
而漢室在一個看似毫無戰略意義的位置,設立雁門郡治善無城,實際上也正是出於這個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