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使可曾歸來?”
南越首都,番禺城。
剛於去年滿六十的南越王趙佗,正在王宮內焦躁的走來走去,不時發出急迫的詢問聲。
自漢室的齊王發動叛亂,已經在長沙一帶半死不活的周灶大軍北撤,已經過去了將近三個月。
但趙佗還沒來得及鬆口氣,就有另一隻極其陌生的部隊,接替離開的周灶大軍,出現在了長沙國境內。
當查明那支部隊,乃是長安兒皇帝派來,就趙佗稱帝一事討要說法的‘淮南國軍’時,整個南越朝堂,可謂是啼笑皆非。
——就連長安中央軍,都在這南方的溼瘴之下失去戰鬥力,小皇帝居然又派了個諸侯王來?
這漢室,只怕是吃棗藥丸!
但沒過多久,南越君臣就笑不出來了···
與之前那支自關中長途奔襲而來,十分不適應南方其後的北方軍隊所不同,這支陌生的諸侯國軍,似乎完全不受南方溼瘴氣候的影響!
南越政權,之所以能在漢室鼎立之後,在這大漢版圖角落屹立之際,其最大的倚靠,便是險峻的地貌,以及惡劣的氣候。
北方軍隊南下征討,必然會現在南方的惡劣氣候面前折三成戰鬥力;若想攻下已經毀道自封的長沙南越邊境防線,更需要付出巨大的傷亡,方有可能踏上嶺南之土。
但同樣作為自關中而來,在這嶺南之地僥倖存活下來的北方人,趙佗心裡很清楚:這支諸侯國軍,根本就不是什麼北方部隊!
隨後查探得來的訊息,更是讓趙佗感到一絲絕望···
——這漢室的淮陽國,居然就在長沙東北方向,緊鄰長沙國!
而且相較於異姓而王的長沙國,這淮陽國,乃貨真價實的劉氏宗親鎮守!
在這支諸侯國軍到來之前,長沙國可謂是戰戰兢兢,唯恐南越哪一天提兵北上,就要拿長沙國開刀;但現在,換做是南越上下,因這支陌生的諸侯國軍而感到恐懼了···
“陛下,依臣之意,莫不如···”
就見趙佗身旁,南越丞相呂嘉稍一遲疑,終是略有些心虛道:“莫不如,陛下暫去帝號,假意臣漢,以消弭兵禍?”
聞言,就見趙佗煩躁更甚:“朕如何不知當虛與委蛇,以安暴漢?”
“然使臣前後足有百十人前去,卻無一人得見淮南王那暴戾匹夫!”
說著,趙佗頗有些憂慮起來:“戰起不過旬月,閩越竟已連失數城,閩南之地,更已盡掌於那淮南之手。”
“若戰罷,閩南之地不復歸,他淮南國,可就於吾南越接壤矣!!!”
聞言,呂嘉幾欲開口,終是長嘆口氣。
“陛下稱帝一事,終歸是心急了啊···”
聞言,趙佗下意識一怒,旋即若有所思的望向自己的丞相呂嘉。
“丞相若有建言,但可道來。”
見趙佗還能聽得進去話,呂嘉暗自鬆口氣,拱手一拜。
“陛下之志,縱百越之地,知之者亦無有出臣之左①;然雄圖偉業,終當緩圖,不當莽撞。”
說著,呂嘉便流露出一絲神往的模樣。
“臣得陛下信重,以為南越之相;自陛下統御嶺南之帝,臣便縱觀秦簡,於戰國之事略有薄見。”
“夕者,秦昭襄王在位數十年,終與趙會戰於長平。”
“長平戰勝,趙固闇弱;然實則,秦趙乃兩敗俱傷···”
“若彼時,昭襄王暫緩矛戈,以安新服之地,待數歲,趙便當亡於昭襄王在位之時。”
“然昭襄王剛烈,不退反進,放有長平戰後,秦敗於關東諸國之合縱;長平戰勝之利盡失。”
言罷,呂嘉便拱手一拜:“此何也?”
“乃欲成大事者,其當緩圖,不可莽撞也。”
就見呂嘉話頭一轉,繼而道:“再以始皇帝論···”
呂嘉話已出口,趙佗面色便陡然一厲,終是緩緩歸於淡然。
“丞相但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