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孝惠皇帝未冠而太祖崩,呂太后便以此臨朝稱制,以行監國事;曹相國亦因此之故,得坊間假以‘兼太傅’之名。”
說著,審食其語氣中帶上了一絲深意。
“今陛下尚有五歲方及冠;臣以為,當由太后監國,由丞相···”
“闢陽侯!”
說到這裡,張嫣總算是明白了審食其話中深意。
——奪權,掌政!
只見張嫣滿含威嚴的瞪向身前十步之遠的審食其,語氣中頓然帶上一絲清冷。
“吾以闢陽侯任左相之重,乃唯江山社稷計,寄望闢陽侯輔佐天子,以應陳、周等妄臣之行矣。”
“今闢陽侯不思報效天子恩德,反以此妖言離間吾母子二人,是何用意?!!”
說著,張嫣陡然起身,向右緩行兩步,復又停下來,側對審食其,目光卻並未轉向審食其所在的方向。
“丞相所言,負吾之信重甚矣;念闢陽侯勞苦功高,吾便不治闢陽侯之罪。”
“及至闢陽侯遷相一事,吾會勸天子再行斟酌···”
言罷,張嫣便徑直向著後殿走去,就連一聲失禮至極的‘送客’,都未曾說出口。
望著張嫣遠去的身影,審食其幾欲出聲,終是被一股無形的威勢所阻,呆愣原地。
而那道憤然離去的背影,以及方才慍怒中,仍不忘太后威嚴的面龐,則逐漸喚起審食其記憶中,一段塵封不久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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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寢殿不久,就見一位男子悄然入殿;張嫣趕忙將坐姿端著了些,那標誌性的淺笑,卻是無論如何都無法掛上面龐。
“方才闢陽侯所言,先生可都聽到了?”
只見男子苦笑一聲,點了點頭:“然。”
“太后憤然離去,闢陽侯又於殿中呆立許久;臣藏於屏風之後,頗有些進退維谷···”
聽聞袁盎略帶些自嘲的調侃,張嫣眉宇間的怒意方消去稍許;勉強擠出一絲淡笑,對袁盎稍點點頭:“先生勞苦。”
聞言,袁盎卻是淡笑著拉來一塊蒲團,在離張嫣約十五步的位置跪坐下來,等候張嫣的詢問。
“先生以為,闢陽侯適才所言,當乃何故?”
待張嫣仍帶些怒意的詢問聲傳來,袁盎趕忙再修改一番腹稿,稍一拱手:“闢陽侯所言,實大謬!”
毫不猶豫的向審食其的行為歸為‘全盤錯誤’的範疇,袁盎便將其中緣由,一點點擺在了張嫣面前。
“闢陽侯言陛下暗調兵馬,然彼時陳、周為患於朝中,齊悼惠王諸子作亂於關外,非如此,陛下之困不得解,社稷之難不得解。”
“及至主爵都尉,乃以平價之糧售於百姓,以免黎庶承糧價反覆之禍;但非與民爭利,反於國、於民皆有大惠,實善政也!”
“以官府領首售糧於民,朝臣卿公皆以為善;主爵都尉亦於少府名下,今長樂衛尉田公兼少府,太后自可召田公前來,相問以主爵都尉之事。”
說到這裡,袁盎面色稍一肅,語氣也鄭重起來:“闢陽侯所圖者,當乃內史。”
“內史今無主,乃陽信侯告老還鄉之故;夕陽信侯與陳、周狼狽為奸,如今陳、周皆亡於旬月之內。”
“陛下暫擱置內史之選,乃朝堂旬月失右相、太尉、內史、典客此公卿四人;若急迫任人以替之,則或落關東諸侯於口實,以言陛下暗害開國之功臣,託孤之老臣。”
“陛下如今之處置,當可謂最佳;闢陽侯以此言陛下之過,且不論合人臣之道否,其所圖,當欲促成太僕任內史一事,以掌朝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