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劉弘如此反應,張蒼也稍微冷靜下來,沉吟片刻,便道:“可是韓王有何條件?”
只見劉弘苦笑著點了點頭:“韓王雖言欲歸漢,然其所求者,朕頗為遲疑啊。”
“韓王言:韓王部久居草原,唯善畜牧之道;若入牆以事農,恐力有未遂。”
“故韓王意,以韓王部駐於北牆之左近,勿事農耕,而復行畜牧之業。”
說著,劉弘不著痕跡的輕喃一聲:“且今漢室已絕異姓而王者;韓王當作何處置,亦為朕之所慮···”
聽劉弘說韓王打算繼續率部放牧時,張蒼正打算開口;待等聽到劉弘那聲呢喃,不由止住話頭,暗自籌謀起來。
劉弘雖然沒有說太明白,但張蒼自是明白了劉弘話中深意。
——韓王,只怕是提了‘回到漢室仍為韓王’的要求!
光此一事,就足以讓張蒼暫時壓制‘迎回韓王’的衝動,轉而去考慮解決之法了。
“敖倉者,太祖高皇帝早有定論:乃負吾漢家江山社稷之重!”
“陛下開敖倉也便罷了,諸位皆朝中重臣,非但未於廷議時出言相阻,竟還於此大言不慚‘關東無憂’?”
言罷,審食其拂袖一斥:“依老夫之間,何止無憂,只怕關中及至江山社稷,危矣!!!”
見審食其突入起來的暴怒,眾人稍一滯,便見酈寄稍出身。
“左相。”
一聲招呼之後,酈寄似是並未發覺審食其面上驚詫般,又對周圍眾人拱手一拜。
“一歲以降,陛下於妄臣之爭,朝堂皆知矣。”
“便是陛下未經廷議,便密令楚王、車騎將軍調軍,亦為時局所致;陛下亦已謝吾等。”
說著,酈寄回身,向審食其一拜,溫聲道:“左相國之柱石,當知曉箇中厲害,不必因此太過掛懷。”
見審食其憤然側過身,田叔也稍站出身來:“丞相,敖倉之糧,確陳藏已久;若不替之,數百萬石糧米徒損於倉,吾等亦擔待不起啊···”
“且夫敖倉之糧入關,可使齊賊無從禍亂天下;知敖倉已無米糧,賊當勿舉兵攻滎陽,此於江山社稷,當有大利。”
“及至豐沛,賊之所圖者,不過劃江而治於關東,疑惑行以叛逆奪大位矣;齊王劉氏宗親,唯免天下罵名,亦或勿敢驚擾高皇帝龍興之所。”
言罷,田叔也同樣一拜:“陛下所謀雖略有瑕,然須知陛下今年不過十五,于軍陣之事能有如此知解,已然不易。”
“還望丞相以江山社稷計,暫息雷霆怒火,助鄙人行主爵都尉之策於關中,以報效太祖高皇帝之恩德啊?”
聽著田叔一句句勸說之語出口,審食其的面色愈發扭曲,終是一拂袖,在眾人面前露出一個傲嬌的側臉。
“陛下未冠而臨朝親政,有如此亂命而卿公不足,此大謬矣!”
言罷,審食其便氣沖沖轉過身,向著東宮門的方向而去。
“吾漢家以孝治天下,廷議過後,當至長樂以問太后安;老夫不敢亂國策,此便去也。”
審食其遠去的背影,隨著一句陰陽怪氣的‘忠告’,逐漸消失在了眾人眼中。
不過片刻,人群中又走出一道人影,略帶些歉意的一拱手,便快步追隨審食其而去。
“太···”
‘僕’字還未出口,田叔便發覺手臂上,傳來一道不小的力道。
側目望去,就見張蒼緊攥著自己的手臂,微不可見的搖了搖頭。
一旁,劉不疑頗有些憂慮的來到酈寄身旁:“闢陽侯遷丞相一事已有定論,中尉何以再呼‘左相’之稱,徒生事端?”
卻見酈寄鄭重的搖了搖頭,將目光撒向了張蒼身上。
“北平侯以為,闢陽侯所羞惱者,真乃吾‘左相’之稱邪?”
此言一出,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駐足遠眺,望向陳濞、審食其所去方向的張蒼。
只見張蒼無奈的長嘆一口氣,對眾人拱手一拜:“今日陛下召見吾等,乃議睢陽戰事,本非廷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