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陳平這般模樣,劉揭復又看看一旁人就發著牢騷的周勃,旋即暗自低下頭,同樣陷入沉思之中。
而陳平卻是眺望的北方,眉角不可抑制的緊緊皺起。
要說自己為何而煩躁,陳平心中也是瞭然:事情的結局,與計劃相差太大了···
在陳平原本的計劃之中,領兵北上,迎接代王入長安繼承大統的,是周勃!
結果可倒好,小皇帝一手御駕親征,將陳平為其量身定做的圈套頓時出現個大窟窿:蕭關!
若光是周勃沒能領軍出征,小皇帝派了別人領軍,蕭關方向成為小皇帝潛在的逃脫方向倒也罷了,小皇帝再如何,也斷不敢丟下長安乃至關中,隻身逃離中央,逃離長安城外的社稷,以及城內的高廟。
但御駕親征,就是的陳平計劃中的大包圍圈,失去蕭關這極為關鍵的一環,還讓小皇帝合情合理的‘逃’出了包圍圈中心。
到現在,小皇帝率領的大軍潰敗於蕭關之外,不知所蹤,代王大軍又挾大勝之勢向長安前進,這一切,都讓陳平感覺到一種‘事態不受掌控’而導致的煩躁。
在陳平的預想之中,代王是在周勃以及麾下大軍的‘護送’下前來長安,承繼宗廟,坐上小皇帝留下的皇位。
現在,雖然也是代王以皇位作為目標,自北而向長安走來,但計劃中應當‘隨行’的周勃,卻坐在陳平的書房中發著牢騷···
有沒有周勃攜大軍一路‘護送’,最後的結果會差十萬八千里!
若是事態按陳平的計劃發展,那被周勃‘護送’至長安,又被陳平扶上皇位的代王劉恆,絕對不可能有清楚陳平、周勃的能量——起碼陳平認為沒有!
但現在,代王憑藉自己的勝利,將小皇帝殺得丟盔卸甲,堂堂一介天子,居然到了下落不明的地步···
待等代王抵達長安,並最終坐上皇位,那陳平、周勃等人,又算是個什麼?
——皇位,那是人家自己一刀一槍殺出來的!
只怕到了那時,陳平周勃別說是扶保從龍之功了,還能不能維持如今的‘五朝老臣’‘開國功臣’的崇高身份,都得看新帝的臉色!
尤其是半年之前,陳平周勃以皇位為承諾,將代王劉恆請來長安,最終卻險些讓劉恆將命丟在長安!
雖然劉恆最終從長安全身而退,但太子劉啟、幼子劉武卻自此被留在了宮中,成為質子。
從這個角度來說,即便劉恆將太子劉啟之死歸咎於小皇帝頭上,陳平、周勃也逃不脫‘簡介導致劉啟被留於長安,從而最終死去’的連帶責任。
對於劉恆登上皇位沒有功勞,又間接導致了王太子死在長安,再加上半年前的‘未完成許諾’,以及皇帝必然會對權臣的不喜···
此間種種加到一起,陳平周勃即便不會被新帝清算,也很有可能會因為某一個莫須有的罪責,而被趕回家種田。
這與陳平預想中,計劃完成之後,小皇帝跌下皇位,陳平成為漢之伊尹,周勃、灌嬰成為漢之軍神,以為陳平臂膀的設想,差了不止十萬八千里。
即便不考慮這些將來的事,光是現在擺在眼前的事,都讓陳平感到十分不安,總覺得哪裡不太對勁。
——周勃安插在大軍中的親信,沒有傳回過任何一份書信,以確認情報的準確性!
代王大勝,中央軍潰逃數百里,小皇帝下落不明的訊息,還是薄昭帶到長安的!
在此之前,沒有任何資訊指明戰事進展,也沒有潰散遺卒跑回長安。
一切發生的那麼突然,就好像一道天雷劈下,正中小皇帝大軍本營。
當陳平出於疑慮,遣人前往蕭關一代探查之時,傳回的訊息,卻讓陳平愈發感到不安。
具蕭關方向傳回的訊息,戰鬥發生在蕭關外約五十里的原野之上;而現如今,蕭關已然落於代軍大將宋昌之手!
在蕭關不再可透過的現在,陳平若想探知戰鬥發生的細節,無論是找目擊者詢問,亦或是趕到戰場實地勘察,都只能選擇派人東出函谷,然後圍著關中東北方向的天險繞道數千裡,方能抵達。
長安至蕭關本就幾近千里,至函谷關亦近千里,從長安自函谷繞道至蕭關以外,幾乎等同於在後世從北京出發,借道上海再去內蒙!
即便是令單人單騎星夜飛馳,換人換馬傳遞資訊,這樣的路途,一個來回也至少需要一個半月甚至兩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