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閉門思過,什麼‘太后赦免了絳侯的罪,再官復原職’,全都是屁話!
自尊心高於生命,甚至高於是非對錯的漢卿,如何受得了自己‘有罪’?
這要換了尋常官員,早就回家上吊了···
也就是周勃情況稍微特殊一點,才厚著臉皮當這件事不存在。
饒是如此,周勃也是不敢明目張膽的抗旨不遵,只能憋悶的待在家裡,‘閉門思過’。
——鬼知道周勃在家是喝大酒還是睡大覺呢!
而這件原本不可能損害到陳平一方的事件,使周勃意外丟掉了太尉的官職;再加上北軍立場最親近周勃的三個校尉,其中兩個都被灌嬰帶走,導致如今周勃對北軍的掌控愈發吃力。
據說因為這件事,數十年來沒怎麼恨過別人的周太尉,在短短的半年內恨上了第二個年不過二十的年輕人:博士賈誼。
周勃甚至在陳平派去聯絡的下人面前,毫不顧忌的放下話:絳侯復任太尉時,便乃賈生將亡日!
但總體而言,這次意外變故對陳平的整個計劃,仍舊沒造成太大的影響。
只要代王按照陳平的預測,因自己的長子死於‘親教之以經書’的小皇帝身邊,而響應陳平的號召起兵於北,那小皇帝就只能選擇起復在家‘閉門思過’的周勃,令其率軍往簫關抵擋代軍。
原因很簡單:小皇帝未壯的年紀,使得在諸侯叛亂這種關乎江山社稷的大事之上,只能也必須由老臣出馬;而如今的漢室,滿足這種‘國之柱石’條件的老臣,清一色都是開國功勳。
而漢開國功勳,如今是老的老,死的死;尚在人世的老傢伙們中,滿共就剩下那幾個能打的:周勃,灌嬰,柴武,周灶。
按道理來說,還得算上一個蟲達;但自從開春之後,蟲達便也同陳平一樣,身體狀況每況愈下——據說就連小皇帝高度關注的強弩都尉,如今都是衛尉丞秦牧那個黃口小兒在張羅。
而在陳平最初的計劃當中,周灶必然會被徵越戰事拖在南方,無法回身;雖然最終小皇帝將周灶召回,駐守豐沛,但周灶沒有回長安,便使的陳平的計劃仍舊沒有被影響。
柴武如今貴為車騎將軍飛狐都尉,全掌北牆戰事,即便是在小皇帝忍辱和親的現在,柴武依舊無法從北牆防務之事中脫身。
這也是陳平為什麼那麼自信的鼓譟悼惠王諸子起兵於關東的原因:能打的開國功臣,去掉柴武、周灶,就剩下週勃和灌嬰二人;只要關東一亂,小皇帝便只能派其中一人前往關東。
最終的結果也確如陳平所料,小皇帝雖然用周灶穩住了豐沛,用陳平視野中從未出現過的申屠嘉守住了敖倉,但灌嬰還是如願以償的掌了兵權,並離開了長安。
接下來的事就很簡單了:只要關中再有一個方向出現問題,小皇帝就只剩下一個選擇——派周勃率軍平叛!
周勃和灌嬰作為武將,尤其是漢室地位最高的太尉、大將軍,唯有手握兵權時,才能發揮出作用;和陳平一起窩在長安,跟陳平獨自呆在長安幾乎沒有什麼區別。
灌嬰順利引軍出征,陳平接下來唯一要促成的,就是周勃率軍出征。
而這個局面能否形成的關鍵,便在於陳平此時此刻所關心的焦點:代王太子劉啟,到底死沒死?
——先有小皇帝詐屍,讓原本底定的擁立之事徹底告崩;後有宦者令王忠假死,引來飛狐軍為小皇帝撐腰!
搞得陳平都有些心理陰影了,一聽到誰死,就本能的懷疑其真實性···
早在十數日前,一封關於‘陛下暗囚王太子於暴室,似欲有所圖謀’的書信,就已經送往了代都晉陽,代王劉恆的王宮。
算算時日,信也該是送到劉恆手上了。
顯而易見,經歷過‘擁立’一事中的不愉快,或者說失信之後,劉恆對陳平的信任必然會無限趨近於負數。
陳平也從未想過單憑一封信,就重新贏得代王劉恆的信任。
但如果是先有那封信,後有‘太子駕崩’的訊息傳去···
按陳平的估算,代王劉恆起碼有六成以上的可能舉兵!
這六成的可能性,就是陳平在如今的局勢下,所能爭取的極限了···
自小皇帝詐屍復活,將擁立劉恆一事攪黃之後,陳平便接二連三的在朝堂博弈中喪師棄地,更幾度險些落馬!
能在如此艱難的局勢下,將局面挽回到如此地步,陳平已經是用盡畢生所學,以及可動用的所有能量,可想出的計謀了。
數月以來得籌謀佈局,終於等到現在,距離大局布成,就差這最後臨門一腳,陳平自是謹慎無比。
被陳平陰狠毒辣的目光緊緊鎖定,惹得堂內的文士猛打一個寒顫,旋即趕忙拱手:“稟丞相,確以身亡,未央宮太醫令親探代王太子鼻息,萬無一失!”
“下官出宮之時,宮內已有風聲:陛下於宣室大發雷霆,旋即修書一封,遣宦者令備代王世子亡軀之棺木,傳令強弩都尉出精銳百人,以送代王太子遺軀歸代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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