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出一聲泣血般的哀嚎之後,劉弘順勢將臉貼在了張嫣的膝蓋上,痛哭流涕起來。
而張嫣卻是滿帶著驚駭,近乎痴楞的看著眼前的‘兒子’,不知該做些什麼。
過了許久,待等劉弘已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幾乎已經發不出哭聲之時,張嫣靈魂深處的母性緩緩轉醒,嬌嫩的小手下意識向前身軀,摸上了劉弘的腦袋。
——連張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敢做出如此匪夷所思的舉動!
但不知為何,一切都那麼的自然而又祥和。
“皇帝受苦啦···”
終於等來這一句夢寐以求的話,劉弘長出口氣,再次被張嫣扶回御塌之上。
“兒臣日思夜想者,亦大興牢獄,以捕曲周、絳侯等亂臣賊子!”
“母后為兒臣一出胸中鬱氣,兒臣亦知曉,深念母后慈愛。”
“然絳侯終歸位高權重,于軍中威望甚高,門生故舊遍佈天下;朝中又有丞相以為轉圜,貿然治罪,終將落人口實。”
“且今哀王諸昆季起兵作亂,絳侯之事,更易為賊子之刀劍。”
“恰得御史大夫舉賢,兒臣便以俊傑之議,斥絳侯罷官閉門,於外乃言將相二千石不辱,以安朝臣百官之心。”
言罷,劉弘調整一番紊亂的鬍鬚,毫不突兀的將話題一轉:“北平侯所舉之俊傑,恰習黃老之言,若母后欲見,自可令人召見之。”
“此俊傑名賈誼,兒臣曾親睹其言,端得一表人才,其學亦頗得北平侯之姿!”
見劉弘自然地將話題轉走,張嫣下意識看了眼斜後側,見親宦李信深深低著頭後,稍出一口氣,笑著拉過劉弘的手。
“皇帝乖順良孝,哀家甚是歡喜···”
——直到這一刻,張嫣才終於做出人生當中第一個決定:接受劉弘的孝心。
張嫣知道,劉弘今天來是想告訴自己,周勃的事不該這麼辦;張嫣也知曉,劉弘若是願意,應該可以更早將自己帶出那座陰冷的宮殿。
但看著劉弘眼角依舊未乾的淚水,張嫣已經顧不得李信的提醒了。
劉弘能如此坦誠,且顧忌自己的顏面,已經讓張嫣感受到久違的溫暖——至少九年未曾體會過得關心,以及迴護。
如是想著,張嫣望向劉弘地目光便越來越和藹,視野中正擒淚而笑的劉弘,看著也越來越像曾經那個為張嫣遮風擋雨的人。
有那麼一瞬間,張嫣甚至以為坐在眼前的,就是故去的丈夫!
‘罷了···便是假的,吾也認了···”
如是想著,張嫣便溫言一笑,對身後的李信交代道:“傳令御出,今日夕食,皇帝留長樂,同哀家共食。”
經歷這一段並不短暫的變故之後,張嫣迷茫且慌亂的心緒,終於在這個不是自己親生的兒子身上,找到那一絲平穩。
張嫣也想明白了,如今自己貴為太后,又別無子嗣,在接下來漫長的一生當中所能倚靠的,也只有眼前的兒子一人。
劉弘地態度,也讓張嫣心中的隔閡緩緩散去,即便劉弘非自己所生,張嫣也從劉弘身上感受到親人的溫暖。
到這一刻,張嫣才算是由衷的接受自己有了兒子的事實。
——雖非親生,卻勝似親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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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1.這件事在史記當中有記載:周勃策反北軍,正式在長安發動武裝政變,並殺了呂產之後,後少帝確實派了謁者持著天子節慰問周勃;但朱虛侯劉章卻試圖搶奪天子節從而得以入宮,雖然沒能搶到,不過劉章還是挾持著謁者,憑天子節順利進入未央宮,斬殺了長樂衛尉呂更始;自此,長樂宮從內部高破,周勃才得以順利殺入未央。
書中之所以說這件事是周勃乾的,是劉弘故意說錯——等張嫣打聽到這件事是劉章所做之後,再結合如今劉章造反,就能很清楚的明白劉弘想表達的意思:劉章和周勃是一夥的!
2.史記記載,後少帝是被東牟侯劉興居和汝陰侯夏侯嬰接到了‘少府’,然後向代王劉恆說‘皇宮已經清理乾淨’,但結合漢未央宮遺蹟的研究,不能發現漢少府就在少府內,將後少帝送到少府,並說‘皇宮已經清理乾淨’是不合邏輯的。
由於真實狀況不可考,所以書中設定是:二人入宮並沒有接走後少帝,而是直接鳩殺了後少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