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說,原本對奢靡生活感到惶恐不安,甚至想要減少侍女宦官的張嫣,在親信宦官的‘提醒’下,意識到了長樂宮內的侍女宦官都是劉弘地耳目;為了不讓劉弘起疑心,這位命苦的漢家太后提出要求:陛下多派些耳目,來監視哀家吧···
即便‘省御監覬視長樂’本非劉弘之意,劉弘事先也毫不知情,看透張嫣這層用以之後,也是不由感到一絲羞愧。
劉弘心中對張嫣的看法,也從先前的全盤利用中,悄然萌發出一絲親近。
——即便是出於最基礎的人道主義,劉弘也不應該再讓這位命苦的漢家太后,度過被自己玩弄於手掌之間的下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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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駕臨~跪~”
汲忡一聲唱喏,將劉弘發散的心緒拉回現實,散發著古樸氣息的永壽殿,出現在了劉弘地視野之中。
“恭迎陛下~”
自然地帶上一副如孩童般的純正笑容,劉弘負手走過由宮女宦官跪拜而成的‘道路’,在王忠的陪同下邁過殿門,來到了張嫣所在的後殿。
“皇兒拜見母后,願母后千秋萬代,長樂未央。”
規規矩矩叩首跪拜之後,劉弘稍抬起頭,就見張嫣亦已是從榻上慌忙站起,一副舉足無措的模樣,惹得那張本就如凝脂般雪白的面龐更填一分慘淡。
暗自哀嘆一氣,劉弘強裝輕鬆的走上前,如同真的兒子一般,親切的扶起張嫣的手臂:“數日未見,母后氣色好了許多?”
劉弘地善意,卻並沒有讓慌亂的張嫣震驚些許;若非一旁的老宦官不斷使眼色,劉弘都擔心張嫣會跪地叩首,口稱陛下了···
無可奈何之下,劉弘只得露出一個不安的表情,‘欲言又止’道:“想必是皇兒之罪,使母后無從釋之···”
說著,劉弘擠出兩滴眼淚,作勢抹淚道:“兒年幼喪父,後又勿母;皇兒朝思暮想者,唯承歡母后膝下,以沐母后恩澤,全兒孝道而已。”
“兒年稍壯,太皇太后便隨高皇帝而去;待承繼大統,又聞母后亡故,兒頓覺撕心裂肺,於未央咯血三日而不止···”
滿帶著感懷,劉弘話頭稍一轉,露出一副強自堅強的面容:“母后勿允,兒亦不敢逼迫母后···”
言罷,劉弘滿含委屈的轉過身,作勢要離去。
“一,二···”
心中的默數還沒到三,身後過來傳來一句遲疑的慰留。
“陛···皇帝既來,便多坐片刻,再走不遲?”
滿是‘欣喜’的回過頭,就見張嫣面色依舊帶著些疑慮,不安的目光在劉弘和一旁的老宦官之間來回切換。
見張嫣終是勉強鎮定下來,劉弘心中長出口氣,回到張嫣身邊,拉著母親的手臂坐了下來。
“兒聞母后欲加宮人,以實長樂?”
劉弘滿帶著關切的語氣,頓時讓張嫣再度緊張起來,下意識撇了眼一旁的老宦官,旋即磕絆道:“吾···哀家見長樂宮殿成群,又宮人不足用,遂以為,當加之···”
“依皇帝之見,如此可否?”
看著張嫣目光中久不散去的慌亂,劉弘不著痕跡的將目光拉回,淡笑著將目光轉向身邊的王忠。
“莫不要朕替爾告罪於太后前?!!”
突然一聲厲喝,殿內頓時陷入一片詭靜,張嫣自是花容失色,一旁的老太監更是猛然俯首,跪倒在地。
只不過半息,王忠便也滿是慌亂的跪了下來,‘哭嚎’著對劉弘磕了幾下頭,見劉弘擺出一副‘自己去跟太后請罪’的架勢之後,又跪行到張嫣身前,對再度陷入手足無措的太后張嫣叩首不止。
“奴萬死,太后饒命!!!”
“遣省衛窺探長樂者,乃老奴自作主張,老奴已知罪,萬請太后恕奴死罪!!!”
見張嫣痴然看著叩首不止的王忠,劉弘稍一遲疑,只好一腳踢在王忠的肩膀之上。
“賤奴!”
“朕當日言敢欺母后者,皆朕之大敵,爾僚莫非不知?!!”
看著額頭已有些破口的王忠摔倒在殿內,又剛忙爬起祈求饒恕,劉弘的心稍一軟,旋即怒而拂袖:“來人吶!”
“將此賤奴拖出殿外!杖責四十,以儆效尤!”
被走入殿內的小黃門架著腋下拖走,王忠卻並沒有再多求饒,只臨行前叩首一拜:“老奴謝陛下不殺之恩···”
片刻過後,殿門外便傳來一陣陣沉悶的擊打聲,以及慘烈的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