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客套後,二人分別落座,周勃面上不愉早已不見,卻又略有些不忿道:“便是如此,也不當縱那小兒猖狂至此啊?”
陳平卻是陰惻惻一笑,滿臉輕鬆:“前日常朝之上,小兒已是作繭自縛,絳候只等坐觀其樂便是。”
見陳平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周勃也只好暫且安下心來:“丞相辛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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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宮內,劉弘對陳平的陰謀還一無所知。
此時的他,正愛不釋手的擦拭著王忠從少府取回來的‘高祖斬白蛇劍’!
原本樸實無華的青銅劍刃之上,已被工匠連夜鍍上了一層精鐵,隱隱散發著危險的光芒;劍柄處更是誇張,各種金玉珠石不要錢似的鑲滿其上,就連劍鞘外,也是嵌上了一排飽滿豐潤的珍珠。
把玩一番,將劍綁上腰間之後,劉弘滿意的打量著銅鏡中的自己,嘴中不忘問著身邊的王忠:“少府如今是何人掌事?”
只見王忠微一糾結,小心開口道:“老奴昨日往少府時,無人迎老奴入內;還是老奴託一舊識,將高祖皇帝劍帶入少府···”
劉弘聞言一愣,半轉過身,就見王忠將頭深深底下,下巴都快將胸口戳破了···
“呵,果然。”
光從王忠這幅諱莫如深的模樣,劉弘就已經能大致猜到少府如今的情況了。
少府,又被稱之為內庫,其主要職責,便是在皇帝需要任何一件東西時,閉著眼拿出個百八十萬件,扔到皇帝面前。
當然,這麼一個集庫存、生產、供應為一體的龐大部門,不可能只對口服務於皇帝一人。
當某物價格過低時,少府會出於節約成本的目的,大量買入,囤積庫房以備不時之需;在年景不豐、物資緊張的時節,少府則會在保證不影響宮廷需求的前提下,適量的將庫存中某一物資撒入市場,以此謀利。
雖然有點類似於商人‘低價買入,高價賣出’的手段,但由於交易規模與吞吐量足夠龐大,無意間也能形成對市場的初步調控,使物價波動處於一個相對合理得範圍,讓百姓的生活不因市場波動而受到過大的打擊。
漢初,天下百姓向國家繳納的糧稅為十五稅一,也就是每戶人家,將當年收穫的糧食上繳將近百分之七。
但要上繳國家的除了糧稅、徭役,以及十七歲以上男子每三年取其中一年、每戶每三年出一人的兵役外,百姓還要上繳人頭稅:口賦——每人每年一百二十錢。
糧稅,作為國家主要收入來源,會被全數收入丞相所掌管的國庫之中,用於國家的一應支出,包括官吏俸祿、設施建造、道路維修、軍隊糧餉等花銷。
口賦,則是上繳少府,成為皇帝的私人小金庫,用於宮廷支出、皇帝賞賜、犒賞軍隊等用途。
從王忠的反饋來看,劉弘地小金庫此時不止處於‘無人監管’的放飛狀態,對於主人劉弘地存在也並沒有什麼認知。
甚至於,若劉弘不憚以最大的惡意猜測,此時的少府,只怕已是被各路牛鬼蛇神爭相啃食,連骨頭渣都不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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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1.周勃在陳平面前自稱‘臣’沒有問題,是有例可循的——在歷史上,陳平周勃坐視呂后亂來,遍封諸呂為王,甚至在一旁搖旗吶喊時,王陵便指責周他倆怎麼這麼沒骨氣?周勃的回答原文是:面折廷爭,臣不如君;全社稷、安劉氏之後,君亦不如臣。這裡的臣便是周勃的自稱,可以理解為‘我’;君則是指王陵,可以理解為‘你’。
由此可以看出,在地位與自己相近,又比自己略高的人面前,地位略低一丟丟的人也是可以自稱臣,以此表示對對方的尊敬的。周勃身為太尉,其官職、年歲都比身為丞相的陳平略低,文中又是在道歉,敬稱陳平一聲‘君’,自稱一聲‘臣’,都是無可厚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