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許久,朝臣穿著足衣的腳都快凍僵時,御階上才傳來一道甕聲甕氣的聲音:“諸位且坐吧。”
滿殿朝臣如蒙大赦般跪坐下來,一動一靜間卻滿是小心翼翼;數百人由立到跪坐,殿內竟安靜到落針可聞。
直到宮女宦官端來暖爐,殿內被眾人哈出的熱氣才逐漸消散。
待等眾人都坐下,周勃將手交叉收進衣袖內,雙手環抱腹前,面色淡然道:“今日召諸位前來,乃有一要事相商。”
“此事,事關我漢室社稷,某不便獨斷;今日與諸位臣公議一議,拿個章程,也好使這惶惶人心早日安定下來。”
聽到這裡,大部分朝臣都不自覺低下了頭,心中暗道:來了!
早在半個月前,代王母舅薄昭往來於長安高門之間時,代王入京的訊息,便已傳的婦孺皆知。
昨日晚間,更是傳出“三公九卿齊聚代王府邸,泣求代王嗣大統而安天下”的訊息。
這周勃還輕描淡寫的說著什麼“商量”?
哼哼!
要真有的商量,還需要等到今天才開口?
惱歸惱,滿堂人傑卻是隻字不語——槍打出頭鳥,這種時候,還是閉目養神為妙···
“依太尉之見,此事該當何如?”
嘶~
一聲突兀的譏諷,頓時引得滿堂文武倒吸一口冷氣;幾乎所有人都用看腦力障礙病人的眼神,望向那出聲之人。
但在稍微靠近御階的前排,那些認得出聲之人的高官們,卻如驚弓之鳥般低下了腦袋,目光緊緊鎖定在面前的陳木地板上。
連御階上的周勃也是面色一緊,方才的風輕雲淡險些塌陷。
“值此禍亂之際,齊王莫不仍窺伺大寶,欲登九五乎?”
話音剛落,後排的小蝦米們趕忙收回自己或嘲諷、或憐憫的眼神,學著前面的上官,研究起地板的紋路。
齊王,太尉,皇位之爭···
神仙打架,小魚小蝦還是離遠點為好。
齊王劉襄卻是來到殿中,向北遙一拱手,滿臉嚴肅道:“寡人乃太祖高皇帝長孫,先王父、齊悼惠王嫡長子也!”
“寡人先王父,乃孝惠皇帝之長兄;大行皇帝乃孝惠皇帝子也。”
“帝崩而無後嗣,論祖制,當自孝惠皇帝餘子中,擇一忠厚者以立之。”
說著,劉襄收回雙手,揹負在身後,譏笑道:“代王乃孝惠皇帝昆季、大行皇帝之宗伯;漢興凡二十餘載,寡人未聞吾漢之大統,乃循侄終、而伯及之理!”
擲地有聲之詞,令周勃瞳孔猛然收縮,面色凝重的看著站在殿中,蔑視著自己的劉襄。
“這廝···這廝居然!!!”
“好一齣壯士斷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