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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薪火相傳

鄴城地宮的青銅齒輪發出悠長的嗡鳴,張郃扶著量天尺的手微微顫抖。老卒王五蹲在地上,用衣角擦拭著尺身刻痕:”將軍,這'景元二年'的銘文...是咱們陛下新刻的?"

"是墨家兩千年前就留下的預言。"張郃的指尖劃過尺尾的黍穗紋,"你看這粒穀穗的刻法——"他突然用力一按,青銅穀粒竟彈出一截暗格,"和洛陽新鑄的曲轅犁卡榫一模一樣。"

王五湊近細看時,地宮深處傳來江水轟鳴。幾個年輕士卒慌張跑來:”將軍!洛水倒灌進地宮了!"張郃卻大笑起來,將量天尺插入水渠:"慌什麼?這是墨家設計的水耕道!"湍急的江水順著青銅溝渠分流,竟在眾人腳下匯成"民為天"三個水字。

洛陽南宮的晨霧還未散盡,孫嬬端著藥盞立在廊下。賈詡的咳嗽聲從暖閣傳出,混著劉協沙啞的嗓音:"...告訴子龍,白馬義從的屯田要按墨家'三溝法'開墾。"

"陛下,該用藥了。"孫嬬掀簾而入,恰見劉協用匕首在掌心刻劃著什麼。血珠順著指縫滴在《禹貢山川圖》上,將"虎牢關"染成暗紅。

劉協不動聲色地收手:"孫姑娘可還記得,當年在越侯府地窖..."他突然劇烈咳嗽,帕子上的血漬已呈烏黑,"你說要取朕性命?"

藥盞在案几上磕出輕響。孫嬬的睫毛顫了顫:"陛下若再不歇息,不必等刺客動手。"她突然抓起劉協的手腕,三道舊疤在掌心交錯成卦象,"昨夜大誰長占星,紫微晦暗..."

"所以你就割腕取血,替朕續命?"劉協反手扣住她的脈門,袖中滑落的藥瓶上還沾著乾涸的血跡,"墨家的'血引術',是要用命換命的。"

晨光穿透窗紙,將兩人的影子投在《山河社稷圖》上。孫嬬忽然輕笑:"陛下當年留我一命,不就是為了今日?"她的指尖拂過劉協掌心疤痕,"陰皇后在地宮留下的,可不只是機關。"

益州江神廟的廢墟上,劉循正與老祭司對弈。青銅棋盤刻著岷江水道圖,黑子白子皆是新鑄的景元通寶。"刺史這步'引水灌渠',怕是要衝了江神祭壇。"老祭司的白子落在"飛沙堰"方位。

"江神早該換個當法。"劉循的黑子突然截斷水脈,"您看這新式閘門——"他指向江心旋轉的青銅齒輪,"墨家叫'定水樞',百姓稱'活龍王'。"對岸突然傳來歡呼,分流的江水正將魚群趕入新修的漁場。

老祭司的指尖摩挲著棋子上的"景元"二字:"當年李冰鑄鐵牛鎮水,刺史如今鑄鐵牛耕田,倒是更合天道。"他突然掀翻棋盤,銅錢滾落處竟拼出墨家符咒,"少公子可知,這江神廟的地基下埋著什麼?"

驚雷劈開江霧,廢墟下的青銅板露出字跡:"始皇三十六年,墨者改鎮水獸為耬車。"

虎牢關外的焦土已生出嫩綠。甘寧蹲在地裂旁,用袁紹的金盔舀起一捧黑油:"這玩意燒起來比柴禾帶勁!"他身後的降卒正在組裝巨型耬車,車轅上刻著"玄甲改制"。

”將軍!"斥候策馬奔來,"在袁紹的殘帳裡找到這個!"展開的絹布上繪著黃天教祭壇,陣眼處的青銅鼎竟與鄴城地宮那尊形制相同。甘寧的獨眼眯起:"鼎耳上的裂紋...和孫姑娘那柄匕首的缺口對得上!"

他突然將黑油潑向焦土,火摺子劃過的瞬間,烈焰沿著地脈紋路燒出八卦圖形:"速報陛下!張角的餘孽在借地火..."話音未落,地面劇烈震動,燃燒的黑油突然匯聚成火龍捲。

南宮暖閣的綠萼梅突然凋落三朵,賈詡的銀匙墜入藥盅。"陛下!虎牢關地脈暴動!"他衝進密室時,正見劉協將血淋淋的掌心按在渾天儀上。染血的洛水模型突然改道,將火龍捲引向預設的洩洪渠。

"不夠..."劉協踉蹌著扶住沙盤,"讓子龍把白馬義從的屯田糧全燒了!"賈詡的瞳孔驟然收縮:"那是三十萬石軍糧!"

"燒成灰燼撒進地脈,能壓住地火三個月。"劉協扯下簾幔裹住血流不止的手掌,"告訴甘寧,用袁紹的金盔接滿黑油...那是墨家留下的'地心血'。"

孫嬬突然破窗而入,鎏金匕首釘住即將崩塌的鄴城模型:"陛下還要瞞到何時?"她扯開衣襟,心口處的墨家刺青正滲出血珠,"陰皇后當年為保光武帝,用的就是這'血鎮山河'之術!"

益州江畔的暮色中,劉循正帶人挖掘神廟地基。青銅板上的字跡遇光顯現:"墨者改鎮水獸為耬車,非為避秦,實因民飢甚於蛟患。"老祭司突然跪地痛哭,手中念珠崩散一地:“原來祖輩守了兩百年的秘密...竟是場騙局!"

"不是騙局。”劉循扶起老人,指向江心旋轉的定水樞,“墨家把鎮水神力化作了耕田利器。”對岸突然亮起火光,百姓們正用廢棄的甲冑熔鑄新犁,鐵水澆入"景元永昌"的陶範時,竟在空中映出耬車虛影。

驛卒的馬蹄聲打破暮色:“刺史大人!洛陽急件!”染血的絹布上畫著殘缺的八卦圖,旁邊潦草寫著:“陛下病危,速歸!"

鄴城地宮的青銅耬車突然自動運轉,張郃看著麥種精準落入水渠,忽然想起洛陽郊外的粥棚。”將軍,這...這麥子怎麼在青銅槽裡發芽了?“王五的驚呼帶著顫音。

"是墨家的水耕術。”張郃舀起一捧泛著金光的渠水,“摻了汶山硃砂的活水,能催熟五穀。”他突然解下佩刀插入機關,齒輪轟鳴聲中,整座地宮變成巨大的播種機。麥苗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破土而出,在青銅壁上攀爬成"民為天"三個綠字。

"去洛陽!"張郃突然扯斷穗苗,"把這穗子交給陛下...或許能續命..."

南宮的夜色濃得化不開,孫嬬將墨家刺青貼在劉協心口。綠萼梅的第十四朵花正在凋零,花瓣墜入藥盞時泛起血泡。"陛下可知,陰皇后為何英年早逝?"她的眼淚混著血珠滴在劉協頸間,"當年她用自己的心尖血..."

"所以你就想替朕續命?"劉協突然睜眼,攥住她刺青的手腕,"墨家的'薪火相傳',傳的是民心,不是帝王性命!"他劇烈咳嗽著指向窗外,洛陽城外綿延的燈火如星河墜地——那是百姓們自發舉著火把,為新鑄的景元犁碑守夜。

賈詡捧著鄴城送來的金穗闖入:"陛下!張郃在地宮種出了...種出了..."他的聲音戛然而止。劉協的手正從孫嬬腕間滑落,掌心血漬在《山河社稷圖》上暈染開來,恰好補全了虎牢關缺失的卦象。

驚雷劈開夜幕,暴雨傾盆而下。燃燒的地火突然熄滅了,虎牢關外的新苗破土而出,嫩葉上"景元"水印在電光中清晰可見。甘寧站在焦土上,看著降卒們用金盔接雨水痛飲,忽然想起劉協說過的話:

"這天下最烈的火,是百姓求生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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