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在按照言真的計劃在走。
晚上她和陳娟一起回了筒子樓,倆人說說笑笑,還沒到五樓就聽見了劉大花的嚎叫聲。
“你們怎麼能這麼狠心呢!”
“咱們是街坊鄰居,你能管文娟和文斌的飯,你怎麼就不能給我一口吃的呢?”
“我都要餓死啦!是你們把持著孩子不讓我孩子回家,不讓他們管我和我家文智!我們沒活路了啊!我老太太現在就要死在你家門口!別攔我!別攔我!我非撞死在這裡不可!”
劉大花的聲音很有特點,尾音一波三折,拉著長調,特別的抑揚頓挫。
陳娟沒好氣的說:“我聽聽!說的這是什麼胡話!”說完她就當噹噹的往上飛快的走了幾步,但是又立馬停住,往上伸著脖子說:“我昨天就和我婆婆說了,文娟和文斌這倆孩子不能總留在家裡,最後一定得搞出麻煩來。”
陳娟指著樓頂,手指點了又點的說:“你看見了吧?劉大花這是要賴上我家了!”
言真慢慢的爬著臺階說:“你婆婆是好心,但是你婆婆也不是好惹的,你放心就行了。”
果然,他們立馬就聽見了田嬸粗狂的咒罵聲——
“你個老不死的你想訛誰呢?你不是想死麼,你立馬死!趕緊死!你拿著死你嚇唬誰呢?你現在死了我立馬就讓火葬場給你拉走!”
“還死我家門口,你敢死我家門口,我就把你家祖墳拋了!在你棺材上潑黑狗血,我讓你下十八層地獄!”
“來!來!來!你來往我家門上撞!今天你要是不死,你就是狗孃養的!”
田嬸的聲音中氣十足,不是劉大花這種有一頓沒一頓的人能比的,直接就把劉大花的聲音給蓋完了過去,雖然劉大花也在嚷嚷,但是眾人只能聽見田嬸咆哮的聲音。
“我心疼你家的閨女兒子,我還心疼出錯來了!真是好心當成了驢肝肺!”
“你趕緊帶著你家倆孩子給我滾!”
此時言真和陳娟已經上了五樓,圍觀的眾人一看當事人的兒媳婦來了,立馬讓出一條路來。
“娟子啊,你回來啦,來瞅瞅你婆婆怎麼治劉大花的。”這嬸子說著就把陳娟往前拉了拉。
劉大花披頭散髮的拍著大腿哭,田嬸就推著她的輪椅,非要往門上撞,“來,撞!撞死在我家門口,我看我不助你個一臂之力,你連死都死不了!還揚言要死我家門口,你能耐了啊!”
“老少爺們快來看啊,有人欺負癱了嘍!這世道真不行了,欺負人都沒人管了!”劉大花是個沒皮沒臉的人,只要能到切實可行的好處,她能豁得出去。
文娟和文斌站在田嬸家門口,文娟嚇得臉都白了,默默擦著眼淚,而文斌僅僅抿著嘴,覺得自己的臉火辣辣的疼。
現在眾所周知的是,王家都不是什麼好東西,都是丟人現眼的玩意!文斌站在這裡接受眾人打量在他身上的目光,是憐憫的,嘲笑的,讓他無地自容,恨不得立馬逃走。
可是他的腳就是挪不開,愣愣的看著劉大花在哭在鬧,耳邊似乎響起了千萬種聲音。
“你哥哥是個瘋子,真丟人!”
“你媽媽是個不要臉面的,真丟人!”
“你們家嫂子還進了局子,真丟人!”
“你們家孩子居然連小學都不是上了,真丟人!”
文斌曾經是學校的尖子生,成績全校連年第一,當年眾人說起他,都是誇獎,說起他哥,眾人也是豔羨。
有個當軍醫的哥哥,人家從小也爭氣,今後一定也會像他哥一樣能出人頭地!
但是誰都沒和他說,事情會變,人生會出現變故。
文斌實在是受不了了,心裡的委屈和憤怒讓他大吼一聲,“別吵了!”
聲音很大,在鬧哄哄的環境中依舊能貫穿全域性,眾人一愣,就連劉大花和田嬸也齊齊停下動作和叫罵,轉過身去看文斌。
安靜了,終於安靜了,文斌大喘了口氣,讓自己緩了緩神,然後嘗試著邁開步子。
腳觸底的時候,他的腿一軟,差點跌了,好在文斌扶住了一旁的櫃子,勉強走到了劉大花和田嬸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