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涼如水,新月如鉤。
漆黑的夜空如幕,頑皮的星星眨阿眨,猶如一雙雙明亮的眼睛。
星空下的臨淄城安靜的如同熟睡的孩子,再也沒了白日裡的喧鬧。一片黑暗中,卻有一處別院呈現出溫暖的黃。朦朧燈火間,陣陣絲竹聲聲悅耳,那是想要飛上枝頭變鳳凰的鳳門藝人還在孜孜不倦的苦練技藝。
女孩兒們汗流浹背,但腦海中鳳之瑤那百鳥朝鳳的卓絕風姿卻怎麼也揮之不去,追尋夢想的動力,幻化成每個人眼神中的堅毅。
鳳凰臺很大。作為每個伶官藝人所膜拜的舞林聖地,這裡猶如幻境。前院屋舍繁多,燈火通明,荷塘月色,假山林立,整個齊國姿色上佳天賦異稟的女孩兒在這裡匯聚一堂,卻沒有多少人知道她們的名字。
後院大門處,有一座天然石碑,碑上銘刻著歷代鳳門頂級舞者的名字。踏過這方“鳳鳴碑”,才算真正的鳳門藝人。
在這裡,那些曾經付出過無數心血汗水的女人們,終於得到了她們夢寐以求的收穫。王公大臣貴族公子,皆是她們予取予求的物件。沒有告別孤身一人的日子,嫁入王侯府內,只因為她們還不滿足,也不甘心。
她們期待著有朝一日能夠進入院子最深處的那棟宅院,因為那裡是她們夢想中的金梧桐,只有最美的鳳凰才能棲息。
而現在,那隻最美的鳳凰名叫鳳之瑤。
她們看不到鳳之瑤背後的辛酸,也看不到她的孤獨和束縛,只看到了她外面的光鮮。只是這一點,就足以他們成為撲向火焰的飛蛾。
鳳之瑤從前是寂寞的,以後或許也會繼續寂寞下去,但今晚,她註定不會寂寞。
因為鳳凰閣裡多了一個不速之客。
古檀色的圓桌,繡著金鳳的地毯,大紅色的繡床,在溫馨的燭火中透出一股大家閨秀的柔美。這樣一幅畫面,如果配上美女手拖香腮望月相似的場景恐怕再適合不過了,可惜此時美女臉色臭臭的,安安靜靜地坐在繡床上,一雙美麗的眸子左右搖擺,一直追隨在廳中不斷遊走東盼西顧的身影。
“哇塞,鳳姐姐,你這間屋子不錯哎!”
唐安在房間裡來回踱著步子,不時伸手摸摸蹭蹭,不時又拿起茶具把玩一番,好像這屋子裡的任何東西都透著新奇。
鳳之瑤感覺很無語。事實上,因為房間裡多了這個傢伙,她連泡澡都變成了奢望,只能退而求其次,把兩隻秀氣的小腳泡在木盆裡。但唐安偶爾一個眼神瞟過來,她都會迅速把腳掌交疊在一起,彷彿被他看到自己玲瓏的腳趾都像是吃了莫大的虧。
沒辦法,白天的經歷足以讓她充滿警惕。
對從來沒有和男人共處一室經歷的鳳之瑤來說,現在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可悲的是,這個沉重的包袱是她撿回來的。雖然不明白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女人為什麼都會對這個傢伙另眼相看,但迫於那顆虧欠之心,她也要儘自己全力保全唐安。
她以身體不適為由,揮散了所有下人,並且明令禁止所有人靠近這間屋子。因為她很清楚,表面看來她是鳳凰臺的主人,實際卻是這方牢籠中的金絲雀。在這裡,不知道有多少雙謝淵的眼睛。
在痛苦中洗完腳,鳳之瑤遮遮掩掩地擦乾,對著嘰嘰喳喳的唐安道:“你最好安靜一點,如果把不該來的人引來,那我也保不住你。”
唐安止住步子,饒有興致的問道:“我一個人也說的累了,不如我們聊聊天怎麼樣?”
鳳之瑤把俏臉一別:“我沒興趣。”
“可是我有啊。”唐安毫不客氣地拖過一把椅子坐下,一隻胳膊墊在靠背上,將下巴舒服的落在上面,對鳳之瑤笑道:“今天馬車外面的人就是謝淵?”
鳳之瑤沒好氣地白他一眼,其實她早該想到,以唐安的性子絕不會理解什麼叫客隨主便,他只會隨便。
“難道你沒長眼睛,不會自己看麼?”
唐安無辜地聳聳肩:“我倒是想看,可惜當時我躲在你褲襠——哦騷瑞,是裙子底下。你也知道嘛,我是大唐來的土包子,對大齊的風土人情達官貴人一無所知。”
一無所知?憑這傢伙滿肚子壞水,會打沒有準備之仗?而且柳傾歌年紀輕輕,還有著大把光陰可以揮霍。如果要將自己這個天下第一拉下神壇,替鳳之嵐“奪回”原有的名望,何須鋌而走險急在一時?
這些問題從腦海中一閃而過,鳳之瑤眯著眼睛,問道:“你們此番前來大齊,真的只是為了挑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