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上午,但御書房的光線卻有些忽明忽暗的壓抑。
皇帝看著下方看起來乖順的小姑娘,一字一句的問道:“鬱知暖,你覺得——朕是一個好皇帝嗎?”
這種問題,似乎是有標準答案的,歌功頌德的誇耀一番,然後找兩個不痛不癢的缺點略微惋惜一下就行,至少大部分的人都是喜歡聽所謂客觀讚美的話。但是話到嘴邊,她卻有些說不來,不知道是因為皇帝的病態,還是因為自己心底升起的憐憫。
鬱知暖想了想,選擇了一個比較中立的說法道:“陛下是一個一直想做好皇帝的皇帝。”
皇帝冷笑一聲:“壞丫頭,倒是會投機取巧,以為這樣,朕就不會治你的罪嗎?”
鬱知暖揚起小臉笑道:“您不會的。因為我說的沒錯……”
皇帝倒是被某人的自信逗笑了,難得泛起今日臉上第一個真正的笑容,可不過片刻,就收斂了笑意,感慨道:“朕的身體怕是不行了……”
鬱知暖低頭道:“臣女身邊倒是有些不錯的醫者。”
“不必了,這半年多藥就沒停,身體不見得好,反而是每況愈下,朕如今看到藥碗就發愁。”
鬱知暖想說,陛下這病來的突然,會不會有什麼貓膩。可這話說出來容易,承擔的後果卻不輕。能給皇帝下毒的定然是身邊親近之人,而那兩位為奪嫡爭得你死我活的皇子太子更是首當其衝,可他們——到底是皇帝的親兒子啊。
皇帝看懂了鬱知暖眼底的糾結,無奈道:“你在想什麼,朕大約猜得到,只是猜到了真相,也改變不了結果,豈不是徒勞。”
鬱知暖感慨道:“陛下……變了好多。”
“人都會變的。”皇帝悵然若失道,“天家父子,本就親情緣薄,終究是朕想要的太多了……”
皇帝繼續自言自語道:“這人的身體一旦不好,就會想很多,越想就越容易鑽進死衚衕。知暖丫頭,你覺得太子和三皇子,誰更適合做皇帝?”
鬱知暖沒想到皇帝話鋒一轉,竟然問了這麼個“送命題”。
鬱知暖保持淡定,平靜的說道:“這不是臣女該置喙的話題。”
“朕讓你說。”
“臣女……真的不知道。”鬱知暖一臉誠懇的看著皇帝,“臣女雖然和雲默熟悉,但都是經商之事的溝通交流,比起治理天下,那完全是兩回事,臣女不算了解他的能力;再說太子, 臣女就更不熟悉了,又有什麼資格去評論他的好壞呢。所以,這個問題,不是臣女能夠回答的。”
皇帝笑道:“你倒是會躲。不過朕一開始還以為你會毫不猶豫的選擇三皇子呢,畢竟你們——感情深厚。”
鬱知暖坦然道:“我和雲默是朋友。”
“呵呵,朋友!”皇帝搖搖頭,“怕是隻有你自己這麼想吧。”
鬱知暖皺著眉頭有些不解。
上位的皇帝卻突然劇烈的咳嗽起來,李大海忙上前幫著順氣,低聲提醒道:“陛下,該吃藥了……”
皇帝點點頭,看著鬱知暖,一本正經的說道:“鬱知暖,若你是男子,朕倒是不介意把天耀交到你手上,畢竟你治理下的庸州,才是朕心裡真正的太平盛世!”
“這……”
鬱知暖沒想到皇帝最後會說這個,正糾結著要怎麼接話,就見上位的皇帝擺擺手道:“回去吧,如果可以……朕希望未來的天耀能似庸州一般,真正實現你所說的天下大同……”
鬱知暖愣愣的走出御書房,看著身後巍峨的皇宮,總有種說不清的壓抑在胸口湧動。
方才的對話是皇帝和鬱知暖兩人,鹿鳴和花謝都在門外等著,這會兒看鬱知暖平安無事的出來,均鬆了一口氣,紛紛上前道:“沒事吧?”
鬱知暖搖搖頭,問道:“爹爹呢?”
鹿鳴:“將軍有事被叫走了。”
花謝:“咱們先回去吧。”
一行人便打算離開,結果還沒到宮門口,就被人給堵住了。
鬱知暖看著身著盔甲全副武裝的禁衛軍,有種自己是朝廷重犯的錯覺。她疑惑道:“諸位這是做什麼?”
為首的領隊道:“鬱城主,太子殿下有請。”
“太子?”鬱知暖呢喃著,心裡卻道,太子也太沉不住氣了吧,自己還沒走出宮門呢,這就圍堵上了?
鬱知暖倒是一臉鎮定的答道:“我今兒還有別的事,改天再去拜訪太子殿下。”
為首的把大刀往鬱知暖面前一橫,神情冷毅道:“鬱城主請別為難在下,隨我們去的好。”
鬱知暖氣笑了,反問道:“我又不是什麼罪犯,更與太子少有往來,怎麼他請,我就一定得去嗎,這是什麼道理?”
為首的將領道:“屬下聽命行事,鬱城主既然不肯配合,那就只好得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