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書:那時的月光
誰有禍患?誰有憂愁?誰有爭鬥?誰有哀嘆?誰無故受傷?誰眼目紅赤?
驅車二百公里,穿過縣城,來到一片空地上,四周有零散的廠房,遠處還有正在作業的各種機械,眾人下車檢視,桑總拿著圖紙邊指邊講,陳青早已下車前去招呼。
現下是選址計劃環節,文子期此次來主要是瞭解情況和關於裝置預算等答疑,所以並未下車,他沒有熄火,車內暖風溫熱。
車廂裡異常安靜,只剩下兩個人的呼吸聲此起彼伏。
後座人似有醒來,挪了挪。
柳綿綿這一覺睡的特別香甜,她在嘈雜的環境下反而更容易入眠,昨晚住在這個寂靜的小縣城裡,夜裡簡直靜的可怕,也不知道是茶喝多了還是大腦想得太多,昨晚她翻來覆去,最後只好靠著床頭刷著手機,最後迷迷糊糊,似醒非醒,一夜都沒睡好。
柳綿綿坐起來,整理了一下頭髮,看到車裡只剩下她和文子期,便欲拉開車門出去。
“外面風大,剛睡醒不想感冒的話還是待在車裡吧!”文子期不鹹不淡的聲音響起。
柳綿綿想了想,他的話有道理,出門在外混吃混喝,萬一感冒了又要拖累楊姐,還是小心些好。
但是又不知道該開口和文子期說些什麼,乾脆掏出手機,開啟新聞。
文子期遲疑了一會,終究沒再說話,開啟車門站在車外點燃一支菸,默默然看著遠方。
柳綿綿放下手機,做賊似隔著玻璃看著文子期,抽菸的手勢比較老練,煙齡不短,記憶裡清秀的少年胖了些,此刻眉頭緊鎖,像是有些懊惱,一口一口猛吸著煙。
柳綿綿想起曾無數次走在校園裡,身後一個清脆的上顎敲,她轉過身,文子期便含笑看著她。那是他們之間專有的訊號,每次聽見,她奇怪自己總能著魔般轉身,而身後一定是子期,她便笑著朝他奔去。
那時候的柳綿綿是調皮的,任性的,雙手插在文子期衣兜裡亂掏一氣,文子期則像哆啦A夢一樣,總備著各種她喜歡的小玩意,一個小玩偶,或是一串手鍊,甚至一個自詡為錦囊妙計的字條,都是些不值錢甚至不花錢的玩意兒,她卻歡喜的找到寶貝一般,趁著沒人,小雞啄米般親他的臉頰。
柳綿綿拍拍自己的腦袋,怎麼搞的,陳年舊事,想它作甚,今日有點亂了陣腳。
感到有點口渴,但是她忘記帶水杯,起身朝後備箱看了看,果然有半扎礦泉水,抽出一瓶來,擰開剛喝一口,心下便道壞了,太冰太刺激,這幾日胃裡本身就像塞了石頭一樣,一口冷水下去,果不其然,幾分鐘後胃開始絞痛,定是腸胃炎犯了。柳綿綿努力揉著胃,怪自己真的太不小心了。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除了荒地就是遠處的雪山,寬闊的馬路上除了他們一行,連一輛過路車子都沒有。這可怎麼辦!心裡暗自自責,真是跑來添亂了,哎!
柳綿綿努力平緩著,搓熱手掌再一遍遍伸進衣服裡揉著胃和肚子,絞痛陣陣襲來,只覺氣虛,不由自主弓起身子,咬緊牙關。
文子期扔掉菸頭,拍拍衣服,開啟車門,目光所及看到後座臉色蒼白的柳綿綿,只見她額上豆大的汗珠滾落。
文子期連忙繞到後排,開啟車門,正要伸手摸柳綿綿額頭,猛然間想到了什麼趕緊又收回去,眼裡透過擔憂,焦急問:“是發燒了還是哪裡不舒服?”
柳綿綿忍著疼小心翼翼的說:“沒事,可能腸胃炎,緩緩就好了!”
文子期深深的看她一眼,關上車門立即朝前面一群人跑去,不知說了些什麼,眾人都朝這邊望了望,他又急忙跑回來,坐回駕駛座,發動車子,囑咐柳綿綿坐好。
絞痛襲來,由不得柳綿綿問任何,蜷縮在座位上。車子一路狂飆,半小時後,來到一個鎮子模樣的小診所門口,文子期率先跑進診所,端了一杯熱水出來遞給柳綿綿道:“先喝杯熱水緩緩,然後搓搓臉和頭髮再出來!”她溫順的照做,踏出車外,果然寒風凜冽,縮了縮脖子,快步走進診所。
醫生是一個六十歲左右的漢族老頭,問了問情況,聽診,壓了壓柳綿綿的胃部,抬頭對文子期說:“打點滴吧,急性腸胃炎,舌苔厚,腸胃消化不適,胃又受了涼!”文子期點頭說好,一邊接過柳綿綿手裡的空杯子,又倒一杯熱水給她,柳綿綿小聲道謝,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喝下去,胃裡果然舒緩好多。
皮試過後,柳綿綿一言不發的坐在診所內間椅子上打著點滴。
文子期坐在她對面,頭歪向一側,不看她也不理她,好似有點生氣。
柳綿綿小心翼翼的,試探而誠懇的說道:“子期,謝謝你!”
文子期怔了一下,看向她,挺了挺身子,抱著胳膊皺著眉道:“沒記錯的話柳小姐你也快三十歲了吧,早已為**或者已為人母,出門在外就是這樣照顧自己的?”
聞言柳綿綿看著文子期,眼睛裡閃過一絲委屈,又快速的轉過眼神,低頭喃喃道:“對不起。”
對不起?文子期遊移的望著她,此刻不知是羞愧還是抱歉,柳綿綿漲紅了臉,安靜地坐在那裡,像一個小心翼翼的瓷娃娃,她的眼睛看起來異常疲倦,眼周略略發青,嘴唇幾乎無血色,頭髮有些散亂,另一隻手侷促的撐在椅子上。
“那就照顧好自己,別給我添麻煩最好!”文子期被她的樣子莫名氣到。
以前的柳綿綿瞪著眼睛咬牙切齒喊他:文!子!期!
現在的柳綿綿對他小心說對不起!
呵!
文子期啊文子期,你想什麼呢?眼前的人早已是羅敷有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