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輛木輪車搖來晃去,走得十分不穩。
推車的是個六旬老漢,白髮蒼蒼,身形佝僂,看著隨時都能讓車子撞到別處去。
偏生木輪車上還放著兩隻臭氣熏天的碩大糞桶,惹得路上行人連連躲避,生怕這老漢一個不下心撞了車,車上糞桶掉下來,裡面的穢物濺到自己身上,惹上一身的晦氣。
是以,這木輪車一到城門口,一群衙役都是捂著鼻子,滿臉嫌棄的衝這老漢連連擺手,叫他趕緊過去。
推車的老漢眸中精芒一閃,低著頭哈著腰趕緊出了城門。
那車上的糞桶輕晃動著,裡面發出“唔唔”的聲音,卻因為車輪滾動和人來人往的喧鬧聲,並未被任何人注意到。
木輪車出了城門,漸漸遠去,而城門口的那股臭氣,好久才散去。
這時候,兩道身影從城中由遠而至,卻是衙門裡的黃捕頭跟一個衙役,這衙役也是當初去往清河村的人員之一。
“都這麼些天了,那個楊氏跟她女兒還沒抓到,該不會什麼時候已經潛逃出城去了吧?”
“不可能,城門口張貼有畫像,她們什麼也沒有,怎麼逃得出去?再者說,官府又有重金懸賞,若有人見了,怎麼可能不舉報?可見一定還在這茂縣,就是不知道,是仍舊躲在山裡的什麼地方,還是說,藏在這城中的什麼犄角旮旯裡。”
兩人說著話,到城門口詢問一番,城門口的衙役則答道:“沒有什麼異常的情況發生。”
而此時城門外頭,那輛臭氣熏天的木推車一直行至極遠的、荒無一人的河邊,才是停下。
這條河是連線茂縣跟南方的河流,因為茂縣離南方近,是以雖到了冬日,可這條河卻是不結冰的。
這會兒,一條破船正停靠在岸邊,兩個個頭偏矮的壯漢站在船上,一聞到那股味道,便捂著鼻子窒息的道:“臭死了!臭死了!你們送的是人還是臭糞?”
“沒辦法!這幾日城中一直在搜查逃犯,管得嚴!放心,這臭的只是木桶,裡頭的人絕對乾乾淨淨!”只聽一道中氣十足的聲音之後,原先那佝僂著背的白髮老漢一下直起身來,竟是個身材高大的年輕男子。
只見他手腳麻利的將兩隻木桶的蓋子開啟,裡頭可不就是藏著兩個人?
木桶裡藏著一老一少兩個女子,老的那個頭髮花白,麵皮發黃,眼窩深陷,臉上一道醜陋的刀疤,小的那個只有十三四歲的樣子,模樣不算特別出眾,但勝在稚嫩、有幾分清秀好看。
兩人都被那佯裝老漢的年輕漢子用抹布塞住嘴巴,只能發出“嗚嗚嗚”的聲音,而這兩人那張露出驚恐神色的臉容,不是正被官府通緝的楊氏跟顧欣茹,又能是誰?
卻說兩人當初連夜出了村子,約定好在某地會和,可卻沒想到被這人販子給抓了,身上的銀錢珠寶都被這人販子搜刮走,她們人也被綁了。
期間楊氏不甘心,奮起反抗,卻被人販子一刀劃破了臉,她痛恨自己好不容易逃出來,又要再入虎口,在得知人販子要將她們孃兒倆賣到那種暗娼館去,更是又驚又怕,一夜之間,便白了頭。
據說去那種地方,只能不停地接客,便是病了也不會給看,一直到死,一輩子算是徹底毀了。
要是去那種地方,那還真不如待在老鄭頭身邊一輩子,至少還算是個安生的日子了!
楊氏心中後悔不已,可如今是後悔也沒用了。
顧欣茹也是淚流滿面。
她看著船上那兩人,知道他們就是這人販子要轉手交易的物件,一片心死如灰,同時心裡頭卻又仍然有幾分不甘。
難道她這輩子,真的就要這樣毀了?
她還沒有真正遇到一個良人,沒有過自己想要的那種人生,沒有錦衣玉食,沒有……
顧欣茹眸中火焰熄滅,徹底黯淡下去。